不多时,谢敏来到黑枭所在的楼层。
他将脸上的易容物摘下,收好,劲瘦身躯随呼吸颤动几下,走廊间阴影遮住他的神情,好一会,他才走出去。
在两侧守着的佣兵们一见谢敏,纷纷让道,夜色的微光从廊间落地窗照来,勉强能看清男人的身形。
“他醒了吗?”谢敏偏过头,低声问道。
为首负责看押的佣兵落后他半步,接话:“还没醒。”
谢敏颔首,径直走向关押黑枭的会客室。两侧佣兵不发一语,直到谢敏推门进入,门重重合上,为首的佣兵沉思几秒,走到角落,对通讯器低声道:“领队,银进入了关押黑枭的会客室,那我们……”
“黑枭?”通讯器另一头,枪响和爆破声轰炸耳膜,烟尘飞溅的监控室外,斥候的浓眉因暴躁紧紧拧着。
“银怎么会上去,你是不是……”
“呃!”
通讯器里传来一声气息猝然扼住的声音。
“徐林,你怎么了,徐林?!”斥候突觉不妙,吼道。
“嘟嘟嘟——”
对方的回复只剩忙音。
由于监控系统在刚才的爆炸中被损毁,斥候不得不启用他在数十分钟前临时安装的镜头,可不知为何,那些监视器在刚才一个又一个全被切断了电源,斥候看着屏幕上一个个黑下去的区域,怒火已经烧到顶。
只有最后一个镜头,在损坏后没有立刻报废,仅持续了一秒的模糊界面中,扫过一个纤瘦的身影。
一定是傅闻安的特工!
斥候几乎被怒气烧红了双眼。
重武器的火力压制几乎将被堵门的监控室炸成了废墟,子弹不要钱似地倾泻,将铁门打成筛子,黑洞洞的会客室里悄然无声。
五分钟过去,这房间里就算是有坦克也要被他们轰成碎片了。斥候咬着牙根,忿然冷声:“进去摸排,见人直接击毙,不留活口。”
硝烟散去,遍地狼藉如同幢幢鬼影,落地窗玻璃被架在门口的机关枪扫射中,蛛网螺纹蜿蜒遍布,高空冷风呼呼倒灌,倏然一阵狂风,吹得突入进来的人衣摆猎猎飞舞。
特工们谨慎小心地进入,落地无声。
呼啸中,一个弹珠落地般的声音微不可察,但斥候凭着敏锐听力率先反应过来,他本能地向门外扑去。
“手雷!”男人暴怒又嘶哑的嗓音被轰炸声完美盖过。
轰——!
火光吞没了背着精良武器的人影,斥候惶惶,短暂回神后暴跳如雷,他将手枪拔出,火光黑焰中,一抹影子从天花板的通风口落下。
飞散的弹片没入肉体,血肉模糊的特工不在少数,弹片斜嵌入大腿,后知后觉中,斥候才在满地鲜血和遍室哀嚎中感受到大腿上钻心的痛。
不,不是手雷。
是极高杀伤力的装甲爆破弹,连一台精装战车都能顷刻间夷为平地,更别说是肉体凡胎。
承重墙哗得剥落数层墙皮,砖瓦垮塌倾倒,灰色墙粉倏然掩埋了地上哀叫的特工。
整栋楼都在爆炸中轰然震动,地动山摇,仿佛顷刻间便会倾覆。
迷雾飞散中,一个男人形同鬼魅,他身躯精壮有力,千百次实战锤炼出的动作蕴含强劲爆发力,手枪在他掌中一转,姿态从容。
斥候瞳孔骤缩,长期游走在死亡边缘的预感令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从男人身上感到一种灭顶的压迫和威胁。
腰间通讯滋滋几声,楼上的佣兵头子已经没法传话,只有空频道收拢杂音。
转眼间,对方便如猛兽发力,瞬间蹿至他眼前。
精于体术的强悍威慑是斥候前所未见,在他十几年的特工生涯中无任何参照物可以与眼前的男人比较,冷冽、悍利、凶狠,枪声擦着斥候耳边飞过,很快,一枚子弹划破了他的脸颊。
鲜血如注。
傅闻安一个扫腿,生死相搏时的alpha一腿便有上百斤中,拦腰将斥候踹出,鞭入墙体,用力之大让墙都颤了颤。
斥候只觉被击中的部位一麻,肋骨咔嚓几声不知断了几根,胸腹像是烧着了,疼到无法呼吸。
傅闻安两把手枪,手极其稳,他漠然地盯着废墟下蠕动的半死不活的特工,一枪一个,枪声一落,爆开如花血雾。
扫荡完屋里的一切,傅闻安拆掉空空如也的弹夹,金属落地如玉珠敲击,他顺手捡起新的,填弹,俊美无俦的面容被霜雪覆盖,寒如山松。
“银呢?”他冷声注视着面前的斥候,眼神如看蝼蚁般不屑。
“咳,他去杀你的副官了。”斥候咧开嘴,鲜血糊住了他的嘴角,令这个笑起来的姿势吓人的很。他阴毒的视线扫过障碍物,估算着自己逃出去的路线。
傅闻安的特工很可能是和银先后脚进入关押黑枭的地方,那么,现在的局面很可能就是楼上一死一伤。
只要他的顺利逃出去,就算杀不了执政官,带回银的尸体,他已然赚的盆满钵满。
傅闻安压下眸子,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唇角轻轻抽了一下,这是他思考时不经意间的小动作。
谢敏去救黑枭,银去杀黑枭。
银炸了监控室,在银之后,就有职业特工来埋伏他。
银的目的不是杀死他,而是拦住他。
为什么?
这与银的目的并不相符——这昭然若揭的陷阱任谁分析都是针对他,可银没有亲自来,难道银的目标是……谢敏?!
傅闻安握枪的手猛然一收,青筋暴起,他恍惚间又想到银兜帽掀起那一刻,平平无奇的相貌和微微扬起的、如丝般的头发。
那一瞬间,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这也让他不小心着了银的道,而还没等他细想那股心悸从何而来,就被爆炸搅得一干二净。
他似乎在某一刻见过那个人,也是兜帽掀起的一刹,但不是这个相貌,不是那个狠辣狂妄的眼神。
他记不清是什么了。
斥候不给傅闻安记起来的时间。
他猛地掏出腰侧的手枪,子弹连发,却连傅闻安左右闪躲的衣服边儿都没摸着。特工低声大骂,只见傅闻安从废墟后蹿来,三棱军刺寒芒一闪。
斥候的匕首还未出鞘,便被突如其来的军刺抵了回去,狠毒的军械扎入斥候的手掌,瞬间穿透,骨骼开裂。
“啊——!”
混着血的哀鸣低吼压抑在喉咙里,斥候双眼猩红,因疼痛和愤恨几乎要瞪出眼眶。他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死死抵着傅闻安的力度,阻止男人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