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天际线远方徐徐铺开,如蓝调墨色融入水塘,霓虹灯光泛起涟漪,在谢敏沉静的眼底又消弭不见。
一楼空旷的大堂隐隐传来枪响的轰鸣,各处入口皆处于对峙状态,谢敏仰头盯着屏幕,薄唇抿紧,勾勒出一道平直的线。
特工无意识地摩挲着下颌处的软骨,轻微痛感令他的思维灵活而敏捷。他的动态视力远非常人,盯了屏幕这么久,在他安排的卡口都没能拦截到傅闻安。
空气近乎凝结,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锁紧监控室的每一个角落,隔着四面环围的墙壁,楼下的炸响似乎与烟花燃烧无异。
谢敏偏头看了一眼摆在手边的监视器,十数分钟前还存在的、代表傅闻安的图标已经隐去,只剩谢敏的伪装标志还在尽职尽责的沿着既定路线勾勒端口信号。
依照傅闻安那令人发指的洞察力和警惕性,恐怕谢敏短时间内再没机会给对方的通讯器做定位了。
“可惜。”谢敏关掉监视器,嘟哝一声,站起身来,如猎豹休憩结束,伸展柔韧的躯体。
特工的视线轻轻上撇,不经意间落到天花板角落,矩形铁窗般的通风口上。
一抹微不可察的悉悉索索声在寂静中愈发清晰,谢敏转身,衣角一划,手臂伸直,枪口对着金属罩的螺丝。
砰砰砰——
弹壳随枪击落至地面,冷霜般的银光勾出一道弧线,金属罩应声坠地,紧接着,一道影在谢敏紧缩的瞳孔中显现。
谢敏闪电般屈身钻入工作桌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在手雷落地的一瞬间迸发,飞溅的弹片混着四分五裂的仪器碎块向四面八方扫射,气浪从中心涌起。谢敏抬手挡住飞来的木片,紧压的眼眸一抬,一道凌光骤至眼前。
从通风管道跳下的人身形灵活,拳拳带风,谢敏只从兜帽下瞧见对方冷酷扫下的视线,像染了雪色的寂静深渊。
砰——
谢敏猛地向后躲过对方的扫腿,左侧工作柜被砸成凹陷,他猛地起身,对方从腰侧掏出枪,枪口平直,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谢敏的瞳骤然收紧,压成针尖般大小,漆色瞳孔中没有犹疑,只剩一片战意燎烧的狠意。9毫米鲁格弹出膛如炸膛,密集枪响连成一片,谢敏纵深就地翻滚,在四分五裂的掩体后快速移动,形同鬼魅。
子弹贴着他扬起的衣角打在墙上,满室弧状硝烟连成一条线,一梭子打完,对方动作极其迅速地换弹。
抓住间隙,谢敏从掩体后点射,高精度的射击逼迫对方也隐入满地倾倒的桌椅狼藉中。他从腰后摸出一枚闪光弹,拉环,投掷,刺眼白光亮如白昼。对方的动作一顿,谢敏上膛,如猛兽般直朴而去。
两具矫健的躯体撞在一起,冲力之大像要将骨肉都碾压在一处。谢敏反身勒住男人的脖颈,枪口抵在额角,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男人肩背肌肉猛地虬起,生死一线令他眼前的景物如电影慢放镜头般清晰,他掌根向上,袖中三棱军刺脱出,卡在枪管和额角皮肤的间隙中。
枪口刹那间偏转,谢敏眼里溢满凶色,连续三枪冲入天花板,破烂吊顶震下大片碎块灰尘。军刺一扫,擦着谢敏的喉管溅起一抹亮银,谢敏向后躲闪,对方紧追,三棱军刺在谢敏的手枪上擦过,发出尖锐鸣声。
谢敏只来得及摸出腰间军刀,军刺与军刀在近战中高下立判,叮叮响声如暴雨下坠,倏尔一次相错,对方曲腿,当空将谢敏踹得横飞出去。
砰——
谢敏重重摔在墙上,胸膛一脚像要踩裂他胸骨一般,男人恐怖的爆发力在此刻一览无余。谢敏咳了一声,在重重烟尘里,猛然定住的视线中出现一个融进黑暗的影子。
男人从容不迫地将军刺在掌心一旋,划出亮色的弧,然后微微颔首,下压的深色眸子如一道深渊裂缝。
他的身影健硕挺拔,锋芒毕露的气场混着好战分子特有的杀意,如猩红的血般粘稠地笼在谢敏身侧。
“银。”
那冷至骨髓的声线像被霜雪掠过般无波,单名一字,从他口中说出却如巨石沉江,掷地有声。
谢敏呼了口气,眼底寒光毕现、澄澈清明,他从将子弹重新压膛,金属冷冽的音调混着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等你很久了。”
澎湃热血不住翻滚,催生战意和死斗的意志燃至颅顶,谢敏敛着眸,扫过对方不断开合的唇。
不久前,那薄而滚烫的吻还曾吮舐谢敏的颈喉,落在对方的军刺无数次试图贯穿的位置上。
谢敏悚然一笑。
从数年前
渴望杀死傅闻安。
死亡是英勇者的桂冠,亦是处决者的傲慢。
谢敏脸上的易容早在战斗开始前便做好,细微改变眉眼的胶体在兜帽的掩盖下毫无被发现的可能。他向前一步,傅闻安凝视着他,锐利视线像要剖开谢敏的灵魂。
肃然中涌动杀机,他们却极默契地对峙,直到墙边危如累卵的铁柜残片轰然倒塌,那声音仿佛发令,双方抬起枪口,朝对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