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大厦顶楼,风呼啸而过,特工的外套衣角在风的吹送下折起锋利的弧度,露出紧绷指节的漆黑皮质手套,只余一截苍白的腕骨。
他眺望着沉睡在夜色中的城市,视线逐渐游移到天边,不过一会,落回身边摆放着的仪器上。
在楼顶变电箱的矮阶上,一个通体银色的监视器散发幽幽蓝光,那里有一副完整的城市地图,一个红点正疾速向保险大厦奔驰,在它身后,紧随着一个绿色光点。
这是一个信号追踪改造器,追踪移动中的信号,并凭借不同信息系统之间的接驳渠口,创造出全新的、虚假的信号源。
红点是傅闻安的定位,绿点是谢敏的伪装位置。
监视器旁,蜗牛触角般的信号发射器在风中岿然不动。
谢敏伸手摸了摸监视器屏幕的圆角,包裹着皮料的手指微微凹陷,细腻的触感令谢敏抿紧了唇。
他将密封在信号隔绝袋的邮标项链在眼前晃了晃,但并未取出,看了几秒又重新扔回了衣兜里。
楼间亮化从下方照来,投在他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上,最终如同星子般融进那双凝望的眼睛里。
叮——衣袋里的通讯器发出提示音,熟悉的震动,令谢敏
谢敏拂开屏幕,通讯器握紧在手里,眼眸垂下,注视着那个跳跃着的名字——执政官。
谢敏走到避风处,接起来。
“突出重围的感觉怎么样?”他先发制人,轻轻笑了声,气音像个勾子,挠得人心痒。
“你在哪。”执政官的语气冷硬,没有情绪地道,不仅是质问,更趋近于责备。
“怎么,不满意我没去帮你?我看你那些小保镖能力也挺不错,没让你伤到。还是说你就这么想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你是小孩子吗?还粘人的?”谢敏狎昵一笑,一阵风吹来,令他的声音飘渺起来。
“我问,你在哪。”傅闻安的声音冷如寒泉,隔着电波,都能听清他压抑着的诘责和怒意。
“在你身后,前往保险大厦的路上。虽然我的任务不包括解救除你之外的人,但黑枭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对吧?”谢敏道。
“你监视我的通讯器?”对方语气一挑。
“不仅如此,我还监视了黑枭的,还有其他人的,你想听?”谢敏眯起眼。
“……”
“放心好了,你的副官我一定会救,就算是他开车载我一路的报答,所以你大可放……”
谢敏的话音一下被截住了。
“他是我的副官,仅此而已。”傅闻安冷声道。
谢敏愣了一下,而后翘起唇:“可你还是不顾风险去救他,你明知道等待你的是谁。”
“你说银?”对面响起一声刺耳又悠长的汽笛声,几秒后,男人冷冽的话音变得清晰起来。
谢敏无意识地咬了下下唇。
“谢敏,你怕了?怕区区一个阴沟里兴风作浪的贼?”傅闻安毫不掩饰嘲讽的尾调。
“你这个形容……”谢敏的后牙槽碾在一起,上下碰了碰,“还真是擘肌分理,直切要害。”
“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会吸引火力,你去救出黑枭,明白了吗?”按照傅闻安原先的脾性,免不了对谢敏这违心的回答来一顿冷嘲热讽,但他生生转了势头,如此道。
“没我你行吗?”谢敏眯眼瞧着乌沉天空,话语里的感慨融化在风里:“对方莫不是就等你自投罗网,你就不怕自己死了,被我篡位夺了权?”
“你会吗?”傅闻安突然问道。
“会啊,我还会悄悄掘出你的尸体,鞭尸。”谢敏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没良心的。”对方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很轻,像春风在耳边扫过。不知怎的,谢敏听出了几分亲昵的笑意藏在里面。
“我就是没良心。”谢敏接道。
“都和我接过吻了,你舍得?”对方打了个转向灯,车内安静,咔哒咔哒的指示声混在冷淡的男声里。
“只是接过吻而已。”谢敏嘟哝一句。
“那下次上个床?”
傅闻安的尾音延出去,意外的有些正经。
不合时宜的暧昧和悸动包裹着谢敏的心脏,他敛下眼,手指无意识揉着耳根,借此抵消傅闻安充满磁性的低语。
他突然想到傅闻安给他的吻,时而热烈时而温情,执政官习惯在最后分开时轻轻咬一下他的唇角,嗫嚅着说些荤话。
谢敏缓慢地眨了下眼,纤长的、如同鸦羽般的睫毛浓密,在夜色下收敛眸中所有神采,只剩一小片缱绻的阴影。
过了几秒,谢敏小声说了句:“别骚,我们关系没那么好。”
“呵。”傅闻安低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们默契地沉默了一阵,不约而同地挂断了通讯。
谢敏动了一步,试图点击傅闻安的位置信息,手刚触上键盘,便察觉到一片凉意。
他的指尖出了汗,蹭在手套内,才凉。
他深呼吸两秒,而后抬眸,眸中重新被不可动摇的冷意和坚决覆盖。
虽然傅闻安的提议的确诱人。
傅闻安挂断通讯器,心有所觉地屏蔽信号,在把控方向盘的途中,扫了一眼副驾驶上展开的机器屏幕。
那是一个信号追踪器,三维城市地图详细展开,一个象征着某位银桂味alpha的图标在他的标志身后闪烁,一个象征黑枭的信号源在遇袭处断开,成为灰色,与它在二维并列的,是一个黑色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