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二娘与黎九郎和离一事，影响远比两人想的要大。
那黎东氏是什么人家？石头城说一不二的官家，那叶家又是何光景？虽说祖上发达过，但如今死了耶娘，家里只有个叶三娘撑着，眼下倒是挣了些银钱，但和黎东氏这样的百年家族比起来，还不够看。
但这样的两户人家对上，最后叶二娘居然还能成功和离，而且名声也并未败坏，反倒有好些人称二娘是个女中豪杰。
一时间石头城嫁出去的、待嫁的、尚未婚配的女娘们，心里都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
原来女娘和离，也不是甚不光彩的事么？
更有被养在深闺的，第一次知晓女人家也能提和离。
出于莫名的情绪，女娘们对叶霓和二娘都生出了向往，这在对羽绒衣的追捧上可见一斑。
客栈这几天除了进来打尖住店的客人，还多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多半都是为自家女娘打探来的。
阔绰的在问能不能买一件绢布羽绒衣，想要添在女儿嫁妆里，剩下的则问还收不收女工了，自己女娃娃也想来。
二娘虽说有些主意，但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一时也有些乱了分寸。
叶霓道：“羽绒衣羽绒被日后肯定越来越红火，多招些女工倒也不过分。”
石头城二娘也待了三年，哪家女娘机灵，哪家女娘稳重，她也算是知根知底，倒是不用担心挑出品行不好的，但眼下她为难的倒不是这些。
“恁多人挑拣绒毛，我一个人哪里做得完。”
“那二姊的意思是？”
二娘道：“先教她们做些羽绒衣的衣裳套子，等过一阵子，我再挑一些靠谱的，教授她缝制鸭绒鹅绒的法子，三娘觉得如何？”
说白了，就是把叶霓传授豆腐方子的做法照搬过去，这套法子在叶霓身上奏效，说明就是个行得通的，二娘想尝试也不例外。
可行倒是可行，但正经的还是得从仓河村的入手，毕竟是乡里乡亲的，就算对方不是个好的，也总归要顾及着家人脸面。
“确实是这个道理，城里的还是再等等。”二娘点头，眼下还是先做完手里的单子，再谈其他。
毕竟缝制绒毛的手艺才是重头戏，若真因为轻信他人而外传了，届时哭都没地方哭。
但这事也给叶霓提了个醒，若想牢牢抓住这赚钱法子，还得万无一失。
翌日一早，叶霓就驱着自己的骡子前往石头城。
凡是瞧见的商贩，都上前热情招呼。
“昨夜下恁大的雪，三娘还出来呀？”
“是哩，我过来贩些冻梨。”
冻梨？那是何物？叶霓名声大，不多时骡车边就围满了人，其中以娃娃居多。
有人道：“三娘，这冻梨与一般梨子有何区别？”
普通梨子最多卖到秋末，若是再想吃，需得等年关才有，上了心的果农会将最后一批梨子用干草垫子盖上，虽说也能吃，但口感还是差了些。
外加柳家庄的梨子叶霓买走了大半，如今整个石头城里，卖梨子的人家居然少得可怜。
周围的人就算对这黑黢黢的冻梨不感兴趣，也都围上来，那可是叶三娘，虽说她家经营着恁大的买卖，但寻常也见不着她，因此大伙儿都愿意过来凑个热闹。
有人捡起一个梨子敲了敲，邦邦硬。
“三娘，这般硬，如何能入口？”
叶霓笑眯眯地拿出一个碗，言道：“吃之前先放放，等化的软些了，可以直接咬着吃。”
冻梨最精妙的还在汁水上，梨肉的口感就差些，为了推广开冻梨，她特意取了三个放在陶釜里熬煮，不一会儿就化出了橙黄的汁水，清香怡人，叫人闻着就觉得甘甜。
“这冻梨什么价？”
“一文钱五个。”
年关前这价钱不算贵，但人们还是迟疑，毕竟梨子不比粟米能果腹。
见此叶霓也不着急，她取了一个浅浅的竹筒，打了些梨汁送与那人尝尝。
那人接过饮下，也不住地点头，他最近炒货吃多了难免喉咙不舒坦，如今饮下这梨汁，火气顿时消了一半。
“给我来十个。”
旁人见他目露满意，也都凑上来讨些免费的汁水喝。
“噫，怎得恁甜，像饴糖一般。”这人正要买，却见叶霓的摊子上光秃秃一片，哪里还有冻梨的身影？
叶霓道：“无有了，下次罢。”
这人捶胸顿足，若是他快些买，家里娃娃肯定要跟他闹。
“三娘还有别的要卖么？”
她摆摆手，今天也就带了几十个冻梨，剩下的家里人还要吃，也就是做个添头，这次进城，叶霓主要还是想问问肉贩子们的想法。
二娘对羽绒买卖上心，她做小妹的肯定也要帮着把把关。
旁边的商贩言道：“积雪恁多，还是早些归家好。”
“有骡子，倒是不怕。”叶霓笑眯眯地答，她摸了摸摊主的小羊羔，羊毛挺厚实的，瞧着就暖和。
“三娘是要买羊肉么？”
“不是，我就看看。”
这摊主灵光一现，“此前听闻三娘想收羊毛，当真？”
“收，我都收，若是多，价格还能谈。”
摊主摆手，这点不值钱的东西，能拿来换些卤菜就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哪里好再要钱？
叶霓笑而不答，她今天过来，除了问问羊羔价钱外，还有就是和商贩们谈谈鸭绒和鹅绒的买卖问题。
这些贩子许多都和她做了好多次生意了，虽说有不老实的想要抬抬价格，但多数还是表示愿意只卖给叶家。
对那些加价太多的，叶霓直接拒绝，买卖要想长久，对方至少不能是个投机取巧的，留下的都是讲信用的。
一番商讨后，最后她爽快地提了些价格，但对应的，这些商贾的鸭绒鹅绒也只能卖给叶家。
双方对此都满意，本来么，虽说人人都知那羽绒衣是个好买卖，但奈何有这技术的只有叶二娘一人，旁人就是想做也没个章法，更不可能大量采购鹅绒鸭绒了。
为了这些渺茫的可能转卖给旁人而得罪叶霓，傻子也做不出来。
敲定这些后，叶霓又转头去了铁匠铺，这年头铁价甚贵，一把普普通通的小刀都能要价五百文——这还是她还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