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匆匆忙忙的离开,并不是即墨寒真的想那么快离开,而是他的存在,让许多人起了别的念头,为了让所有人都放心,也为了南梵国的安宁,他只能选择离开。
宁静去了乌蓝国之后,他其实也想跟着一起去的,但叛乱过后,人心惶惶,若他不及早离开,刘承很就难快速的收拢人心。
他与刘承之间,始终都存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虽然他们俩并不想彼此为敌,但大势裹挟之下,却由不得他们自己。
他们俩就只能离得远远的,才能安然无恙,天下太平!
一年后的一个深夜,即墨寒的父母与外祖父外祖母,带着所有孩子们都回来了,他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过两个孩子都已经熟睡了。
尽管此前他很想见到自己的孩子,但却也身不由己,之所以一直没安排他与孩子们见面,也是有很多原因的。
他一直处在动荡不安之中,又前后受了两次重伤,不适合在那个时候见到孩子们。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李浩与即墨嫣将他们都妥善的安置在一个外人很难找到的地方。
也是万幸,他们事先没将孩子们接到身边一起参与祭祀,不然那场叛乱中,还不知道如何保全那么多孩子们呢!
刚回到岛上,为了妥善安排住宿,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岛上刚开发没几年,供人居住的建筑实在谈不宽敞,更谈不上好,只能说勉强遮风挡雨。
岛上留下来定居的人,也十分有限,都是即墨寒熟悉且放心的人,那些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多数时间与精力,都用在了种植以及养殖上面,他们首先要保证岛上物资能自给自足,所以建房屋也就没花那么多心思与时间,只是刚好够住就行。
就连岛主即墨寒自己的住处,都谈不上有多好,也不算宽敞,他一向对外事外物不甚在意,此时才想起来要给家人创造更好的条件,可这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来,他一时也不知所措。
这便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价格,以及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问题,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然这一年多的时间,还是来得及建更多供人居住的房子的。
无奈,他只能将自己住的宅子,暂时先腾出来,给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住,他则去药材种植园的小木屋里,将就睡一晚。
对此他感到很惭愧,亲人们回归,本该住在一起热热闹闹才对,可他这个岛主思虑不周,竟闹出这种笑话来。
为了培养即墨寒与一双儿女的感情,即墨嫣将孙女小静与孙子小寒两个孩子,都交给儿子照顾,即墨寒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平时喜欢孩子是没错,可这两个人是他自己亲骨肉啊!这能一样吗!
孩子们都长到五六岁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孩子们的心中,是个怎样的存在,所以心里就难免紧张起来。
也不是即墨嫣要为难儿子,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床铺真的有限,身边还有老二老三老四,再加上一个牛牛,共四个孩子!
老二李冰带着牛牛睡,老三李霜跟外祖母外祖父挤一起,老四李凌还小,跟他们夫妻睡,孙子孙女就只好丢给他们的亲爹带着睡觉啰,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拖家带口任何时候都需要细心耐心,也多亏得李浩即墨嫣夫妻都喜欢孩子,同时照顾六个孩子,真心不容易,很少有人比他们做得更好。
药材种植园距离住宅区,大概有两里路的样子,即墨寒安顿好众人之后,就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带着两个睡得正香的孩子往那小木屋走。
岛上虽不是很大,却也不小,被分成了若干个区域,房屋都建在避风的山后面,为的就是尽量不浪费可以种植的任何一寸土地,岛上有时风浪会很大,不是任何一个地方都适合建房子的。
最初的时候岛上物资匮乏,经过了几年的发展,已经基本上能自给自足了,只有一些主食还需要另外一片陆地的补给,比如大米岛上就没有种植过。
岛上虽有个淡水湖泊,在湖边开垦出一片水田也不是不行,但产量有限,代价又太大,没必要这样做,所以权衡利弊之后就决定,还不如养殖一些水产,以供日常食用来得更实在些。
一路上,即墨寒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慢慢的走着,生怕颠醒了两个孩子,虽然没有照明的灯烛,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行走。
一来岛上每一处都被修整过,路上绝不会有乱石等杂物;二来去药材种植园这条路,即墨寒已经走过无数遍了,他自然是熟悉无比了。
这一年,由秦城盯着即墨寒养伤外加康复训练,他自然是不敢乱来的,连丝毫都不敢怠慢,一直很配合秦城的治疗。
宁静本就怕即墨寒伤后留下后遗症,才特地求自己师傅,随他来到这岛上的,他又怎能辜负了心上人的一片好意呢!
可养伤之余,他满脑子全是宁静,为了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他每天除了康复训练,几乎都守在种植园里,像个老药农一样,精心呵护着每一株药草,而且他常常半夜睡不着,独自跑到种植园来,对着虚无的夜空中的月光吹奏玉箫,他见证了月缺到月圆再到月缺的每个时间段,这一年多,是数着日子一天天过来的。
若他手中的玉箫真的有灵性的话,一定会向海的那一边,传递出他对心上人的思念之情吧!
足足用了近半个时辰,即墨寒抱着两个孩子才缓步走到小木屋,他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也没有点灯,而是坐在床上,然后脱掉靴子,慢慢的抱着两个孩子躺了下去。
黑夜中,没人知道,其实他已经泪流满面了,他眼含热泪,深情的亲了亲儿子,又亲了亲另一边的女儿,对这一双儿女,他充满了愧疚之情,更觉得不起他们的娘亲。
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自己这个亲爹才第一次见到他们,也不知道孩子们,会不会像自己小时候恨父亲那样恨自己呢!
可能会吧!谁叫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爹,也是个不称职的丈夫呢!他们恨自己是正常的!
即墨寒下意识的搂紧了两个孩子,可能是力气太大的原因,两个孩子都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咕哝着:“娘亲!我好渴!”
即墨寒吓了一大跳,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可以为孩子们做点事,于是他摸黑倒了碗水,小心翼翼的递给儿子,小家伙像是在梦游一样,双手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之后就又若无其事的接着睡。
见此情景,即墨寒立刻又倒了一碗水给女儿,小姑娘也像哥哥一样,喝完就继续睡,嘴里也没再嘟喃了。
孩子们睡得香甜,即墨寒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他躺在孩子们的身边,一会怕他们着凉了,他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可过了没一会儿,孩子们一热,又将被子给踢到一边去了,他这才发现,两个孩子都已经是热得满头大汗了。
即墨寒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自己虽然常常带弟弟妹妹,但对照顾孩子,其实他还是个门外汉,面对自家的娃,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几乎想了一整夜。
这一夜他一会兴奋,一会儿紧张,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孩子们了,思绪纷乱,脑子也有些晕晕乎乎的,到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次日,当他醒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家伙拿着木棒,正紧张兮兮的瞪着自己,他立刻感觉自己被两个小家伙给绑了,双脚被绑在了一起,双手分别被绑在左右两边床沿上。
看两个孩子的神情,他们正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的亲爹……
孩子们是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
已经超出尴尬和窘的字面意思了,这副场景估计谁也想不到!
三个人就这样对立着,僵持着,大眼瞪着小眼……
过了好一会儿,即墨寒才反应了过来,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难堪是难堪了点,但他也没立刻挣脱束缚着的手和脚,他很无奈,但是却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自我介绍道:“两位小友,本人名叫即墨寒,是这个小岛的主人,欢迎你们回家!”
他没直接说自己就是两个崽的亲爹,并不是他不想认孩子们,而是不能在个场合相认,因为印象实在是太坏了。
听了即墨寒的自我介绍,两个小家伙立刻壮着胆子走近了一步,哥哥大声反驳道:“你胡说!你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想冒充我爹爹。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祖父祖母去哪儿了?再不说我可就要动手了啊!”
说完他恶狠狠的扬了扬手上的木棒,妹妹也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眦牙咧嘴的模样以壮声势!
此情此景,令得即墨寒有些头疼,两个小家伙先入为主的把自己当作了坏人,他能怎么办呢?如果此时挣脱束缚,还不把两个孩子吓坏才怪。
他决定就这样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以取得孩子们的信任,可是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他已经听到孩子们的肚子饿了,在咕噜咕噜的叫着呢!
他提议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偷偷去救你们的爷爷奶奶出来,就说你们抓了个坏人,让他们来处置我,如何?”
还是做哥哥的出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奶奶在哪儿?”
”我肯定知道啊!我就是先骗了他们,再将你们带到这里来的,不信的话,你就去找找看,说不定还真的能救他们出来呢!”顺着孩子简单的思维,即墨寒一步一步的引导着。
兄妹俩到外面去低声商量了一下,才回来对即墨寒道:“看你也没那么坏,我就暂且信你一回,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爷爷奶奶在什么地方,我便不为难你,否则我定不会轻易饶了你,我爷爷是个大将军,我爹爹也是个大英雄,他们都是大好人,是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听儿子这么一说,即墨寒顿时心中就感到一阵暖洋洋的,被自己的儿女视作大英雄,这感觉当然很不错,只是看着自己手上和脚上绑的布条,他就有些无奈。
事到如今,他只能顺着儿子的思维走下去:“要想救出你们的爷爷奶奶,就向木屋的右手边走上半个时辰,就会看到零零散散很多房子,他们就在最大的那一栋里面。你们可千万别惊醒了旁人哦!不然会有危险的!”
即墨寒郑重其事的提醒他们,其实是怕惊到了岛上养的猎犬。
两个孩子又去外面低声商量了一阵,才回来对即墨寒道:“你最好别骗我们,否则等我们回来,你就死定了。”
也许是常年听大人说天下局势,又带着他们游历四方,两个小家伙见多识广,自我保护意识很强,身边突然没了熟悉的长辈,他们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是正常的。
打发两个小家伙走了之后,即墨寒苦笑着解开绑缚在手脚上的布条,就忙不跌的冲出了房门,他远远的跟在孩子们后面暗中保护他们,就是怕他们出什么意外。
两个孩子见木屋外没人的时候,就开始撒腿狂奔,见到远处有人在地里忙活时,就猫腰避过,可见他们还是很谨慎的,看来这些年,他们跟着大人走南闯北,学了不少应对危险的常识与技能啊!
他一路跟着两个孩子,都没用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住宅区域,为防那些护岛猎犬吓到俩个孩子,他暗中吹了一声口哨,先把几只猎犬集中在自己身边,再继续前行。
时间还很早,只有少数忙种植的人起来了,其他人都还在睡梦之中,那两个小家伙偷偷摸摸来到那宅子外,推了推房门,推不开,确定是里面上了门栓,只好放弃了。
岛上虽然很安全,白天自然可以敞开大门,但睡觉时人们还是习惯栓上房门的。
两个小家伙没办法,就绕着房子走了一圈,终于发现厨房的窗子是向外敞开着的。
即墨寒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捂着脸都不忍看下去了,他很想上前去帮一把,但又怕吓到两个孩子,只好忍着,忍着,强忍着!
不一会儿,哥哥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将妹妹举起来爬进厨房那个窗子。
可怜的妹妹,本来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在哥哥的帮助下,虽然努力的爬过了窗子,但手上脚上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黑黑油油腻腻的油烟。
即墨寒能想象出来,小姑娘的狼狈模样,但他还是忍住不去打扰他们。
他不能让女儿第一次认识父亲就是这副模样,所以他快速飞奔回了小木屋,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让孩子们带着爷爷奶奶来‘收拾’自己!
果然,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屋子外面终于有了声响,是一连串大大小小的脚步声,还有许多道孩童的声音,一齐欢快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