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解每个人之间的那份微妙的心理距离。如若过于急切地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反而可能带来排斥和不适。尊重与礼仪,往往比亲近更能打造彼此之间的信任。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弃试图缩短这段距离,只是他选择了更为贴近本土习俗而又不失尊重的慢节奏方式。
“如果您愿意的话……称呼我为柴可夫就好。”士兵最终放下了守卫,他脸上得到的是释放的宽慰和一丝不易觉察的自豪。
陈树生继续维持着微笑,温和地回应:“那么我就称呼你为柴可夫达瓦里氏了……继续刚刚的话题吧,你似乎很了解那段历史?”
这句话就像是一股温暖的春风,将话题轻轻地拽回到了刚刚的轨道上,同时也巧妙地传达了一种亲近和尊重。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柴可夫,让对方感觉既被尊重也被期待,缓缓地走入他精心编织的对话网络中。
“也不算是了解……只是还在学校读书的那段日子,我在书本上看到过比课本上更加详细一些的内容……”
在谈论起这些的时候,新兵的脸上是带着回忆的但除此之外就在也没有其他的了……这并不是陈树生想要看到的。
无论是向往也好,对战争的憎恨或者是其他比较强烈的情绪也罢……陈树生想要看到的是他的脸上扬激昂的情绪,哪怕是在外人面前需要保持克制的隐忍也好,只要是能够让陈树生能够观察到看到的情绪就好了。
因为无论是哪一种强烈的情绪反应,其基础都是建立在对其的了解足够的深入,足够的了解的基础上才能有的,人只有在面对跟自己时时刻刻有所关联的时候才会有情绪上的反应,换句话说……只有将自己带入进去将自己跟那段历史联系起来之后才会有反应。
可……在这位柴可夫刚刚所讲述还有回忆那段历史的时候,陈树生这边没有观察到任何的情绪反应,就好像在勒热夫在莫斯科的城墙下还有伏尔加河河畔上所流淌的不是他祖辈的血一样。
不是以一位子孙的眼光而更像是以一位局外人,以一位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的那段历史……或者说,是在以一位毫不相干之人的身份去观察和记录的。
“唉……”这声轻叹,如夏夜微风中的萤火,虽然微小却异常明显。
“嗯?”柴可夫的耳朵微微一动,他似乎捕捉到了那个细微的声音,一个几乎无形的叹息,却又似乎陈树生马上掩藏起了自己的情绪:“能说说有多么的详细吗?”他的话语仿佛一汪静水,表面上与刚才没有任何改变,然而新兵却不自觉地感觉到了一丝气氛上的微妙变化,周围的空气似乎忽冷忽热,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嗯……也算不上多么的详细了,也就比初中高中上的内容要详细一些。”柴可夫有些犹豫,他的眼中带着迷茫和回忆。
“当时的攻守双方都付出了几位巨大的伤亡,”他声音低沉,似乎在勾勒出那段残酷岁月的浓重线条,“双方在城区之内的损耗速度和程度需要按照秒还有一整个师来算,像我们这样的士兵的生命周期只能按照秒来算了。”
情感的波动在他的话语中流淌,好似一场远去的战争又一次在他的叙述中启幕。但在陈树生那股莫名的寒意威慑下,柴克夫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他开始疑惑自己,那些血与火的记忆是否在他的嘴里变得扭曲,是否在他自己未觉察间失去了它的真实。
“就只有这些吗?”陈树生的声音却又如同机关算尺,一环扣紧一环,逼迫着柴可夫继续挖掘记忆。
“呃……更多的,我在学校毕业之后就差不多都忘光了。”柴可夫逐渐变得局促不安,他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歉意。他知道“将学校的知识还给学校”是人之常情,但在陈树生的逼问下,这个普遍事实忽然让他感到些许羞赧,仿佛自己的无知在这里被赤裸裸地展现。
“嗯……现在的教材就只教这些了吗?”陈树生的询问如同寒夜中悄然落下的霜,无声无息,却让人感到了寒意。他的声音平静如水,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可是言语中无形散发的气场,让旁人不禁感受到了些许异样。
周遭的空气似乎在他提问的瞬间仿佛凝固,一种难以名状的冷意悄然弥漫开来。没有任何预兆的,周围原本就十分寒冷的温度一瞬间就像被不见的力量拉扯下滑,寒风在这时不再是温柔的抚慰者,而是转变成了一把把无形的鬼魅利刃,瞬间就刺入每一个人的肌肤,穿透至骨髓深处。
周围的夜色加深了氛围的沉静感,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寂寂无声的星辰映衬着下方这幽静的一幕,仿佛上苍的眼眸同样对人间的冷漠和遗忘感到深深的忧郁。寒风更加肆意地在萧条的街道上呼啸着,凛冽的空气里,宛如带着细小碎冰的呼吸,每一次吸入都充盈着锋利与冽冷,如同在表达着一个无法言喻的事实——这个世界,对于历史的重视远远不足,而这种无声的压迫感与绝望,就像是历史的哀鸣,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那些白匪还有寡头成功了。”陈树生的声音里没有明显的咬牙切齿,却隐含着一种沉冷与讽刺。他的言语,如冷风中的瘦石,直击问题的核心,显露出一股冷硬。如果他面对的是对历史毫无所知的人,或许他不会如此心灰意冷,陈树生甚至不会有丝毫失望。
对于那些年轻的学子,他们眼里世界的色彩还未完全定型,心中的历史书页还未到被风翻阅的年纪。在这样无知而又纯粹的年华里,他们首要的课题是学会成长,学习为人处世的道理,以及那锻造辨识真理的眼睛。陈树生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因为知识的种子总需要时间去孕育。
社畜一词透露着无力与苍茫,如果他的对话对象是一位被工作环境所困厄的普通人,那他也不会有所责怪。
这些人,他们的生活重担犹如千斤之石,挤压在他们窄窄的肩膀上,每日耗尽全力仅为了挣扎着向前一步。在这样的麻木日常中,哪里还有余力去思考历史的沉重,去承认那些纠结的民族情感和政治斗争?
可是,如果倦怠与生活的压力成为了对历史的漠视和怨气的借口,那就不可理喻了。因为生活的苦海确是无边,但它们决不能完全剥夺一个人反思的权利和能力。
痛苦逐渐演变成麻木,身体好似透明化了,无力抵挡生活的汹涌波澜,灵魂仿佛开始慢慢脱离了躯壳,向遥不可及的虚空游离,心境随之变得迷离,陷入了那解开身体枷锁的神秘自由之中。
在这样的混沌状态里,大脑似乎已不愿意,也不再能够去绞尽脑汁去思考那些与生活无关的问题。
但唯一不该发生,不应该接受的是,作为一个士兵,他们对历史应有的态度和认知显得如此肤浅和麻木。士兵本是守护国土,见证历史的重要角色,理应对过往的战事和牺牲有所敬畏,对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携有深沉的责任感与荣誉感。这份身份的重量,就决定了他们不应该有如此淡漠的想法。
是的,以一位士兵的身份,他们的眼中应当映着历史的深情与脉络,心中装着人民的安危与期望。
唯一不应该的,不论何种情形,就是他们以一位士兵的身份,忘却了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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