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仍旧是要时间,也不知几时白亦初才能归来。
他们这对表兄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单独坐在一隅品茶了,自是提起了年少之时的风风雨雨来。
这一次的聊天,让周梨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李仪将所有的注意力和重心都放在了政务上,并非是他有多偏爱这份工作,而是他本身就是个孤寂的人。
那个位置的人,好像都天生注定了孤独。
她便细想起李仪提起的一夫一妻制,也许他本身也是想要一个心灵相和的妻子吧?
但是帝王的妻子,哪里有那样容易好找?此时的李仪已经完全不需要联姻别国的公主或是贵女们了来稳固权位了。
也不可能像是前朝一样,去找那大法师或是祭师们算一卦。
因此周梨也是无能为力。
萝卜崽要与样儿订婚的事情,元氏很上心,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朝周梨要了那萝卜崽的地址,自己找人写信过去询问。
她是打算一手帮忙操办,果然天生操心的命了。
这样的好事对于萝卜崽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于是这一阵子,元氏开始穿梭在各处的街道准备订婚事宜的种种所需品。
但那跳花节不是才过嘛,大批的新人当下正是张罗着要成婚,城里但凡与这喜事有关的店铺,都被挤爆了。
就是景家街的人,这阵子也都在加班加点给新人们编织一套套新家具,其他的小件自不必多说,便是那床最是少不得的。
而现在的屛玉县,那三考皆过的考生们如今捧着尚书阁的任命文书已经返回了他们的原籍。
但是留下来参加军机书院考试的比比皆是,且接下来还有其他属的招聘,以至于这城中仍旧是热闹无比。
军机书院的考试比科举都还要严格许多,周梨那几日一直在忙,便没有过多关注,等着她听得消息说总共录取了一百多人,其中在科举中过了二考的有三十多个,剩余的便都是一考的考生。
这些人将成为军机书院的第一批学生,由着当世的各路名将们亲自教授,将来从书院里走出,想来也是一方人物了。
也是这个时候,听得番邦举月国使团已至全州,不日后便要进入灵州地境。
举月国在那西域的诸多小国里,算是赫赫有名,其地境与小国比起来,相对于更为广袤,有四五个芦州那样大小。
曾几何时,大虞未曾将丰州纳入地图板块之时,西域之路还还未开通,那西域的诸多小国,便都是以举月国为中心。
那时候的举月国是真正意义上鼎盛过的,甚至极有可能比大虞还要繁华过,享受过真正的万国来朝盛景。
但,也是曾经的历氏了。常言说那寻常人家,还富不过三代,也没有将这历代上哪个皇室能延绵千万年的。
所以此刻的举月国,其实已经早就不复从前的辉煌夺目了。
而且两个国家随着西域之路的开通,致使了那些小国不在以举月国为中心点,大批的骆驼队伍穿越过沙漠和戈壁,驮着本该属于举月国的香料和皮毛宝石都到了后虞的土地上。
从这边换取了与举月国相比起来,更为便宜的粮食和瓷碗茶叶等。
当然,举月国的茶叶丝绸,从前也是从大虞运送过去的,不过那时候西域之路未曾开通,因此他们都是特意绕道辽北的大草原上。
在那里自然是要被彪悍又蛮横的草原人夺去一半,这使得他们的成本又一次地提高,因此在同其他小国的商人们兑换之时,价格自然也会提高。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可随着西域之路的开通,这群肥羊便不是那样好拿捏了。
所以其实可以说,举月国不管是对于从前的大虞还是现在的后虞,都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甚至隐隐是有些恨意的。
举月国虽然也有商队,甚至专属皇家的商队都来过这大虞,但是带回去的货物,也只能仅供给他们国家的子民罢了。
周边那些小国们,都有了自己的商队,而且他们更愿意穿越过沙漠和戈壁,来与大虞人做交易,也不愿意再被举月国做肥羊宰割。
而这一次举月国的使团中,听说除了那蓝黛公主和大祭司豫光之外,还有举月国皇家商队的朱邪沧海。
这皇家商队,叫后虞人听着,想来也就是如同那皇商一般,比寻常商人好听些,得几分便以罢了。
但其实在举月国,这位皇商大人却是地位不低,且都是由着朱邪家族的世代子弟来继承着。
他们的身份地位与后虞的首辅是不相上下的。
且那举月国的皇后,也从来都是朱邪家的女儿,不管是到了哪一代,皆是如此。
也是因为这般,举月国和朱邪氏的世代联姻,致使了他们亲密无间的血缘关系,所以那举月国里的皇后们极少能生下健康的孩童,不过一旦有身体健康的皇子公主,那智力便异常的高,且容貌还十分绝美。
而这位蓝黛公主,便是其中的一个幸运儿。
或许该说她的母后朱邪皇后是这举月国历史上,最为幸运的一个皇后了,因为她的三个儿女,全都十分健康,且同样拥有着绝美的面容和举世无双的才智。
这一次蓝黛公主出使后虞,且还带来了大祭司,这让周梨忍不住开始想,莫不是她此番前来,是有意与李仪这个年轻帝王和亲?
不然的话,带大祭司来作甚?但两国之间还隔了那么多西域小国,除了在商业之上的问题之外,几乎是没有任何能让两个大动干戈的事发生。
这还不足以让他们牺牲自己的公主嫁过来。甚至周梨想,也许群臣也不同意,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子孙后代与这后虞的少数民族们通婚,那前提是因为这些少数民族们,本来就是后虞子民,只不过大家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不一样罢了。
可这举月国不一样,哪怕他们和丰州的本地老百姓们略有些相似,有种浓密茂盛的卷发,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
但他们也和大部份西域人一样,有着一双紫色的眼睛。
而且早前在他们报上来的名单里,并没有这大祭司与蓝黛公主。
不过这一切都是周梨自己的猜想,一切还是得待他们的使团来之后,再做定夺。
终究是他乡之客,因此屛玉县作为东道主,自是不好怠慢了远来的客人,早前在知晓举月国要出使后虞之时,就已经开始招收在城东建造了一处行馆,往后但外邦来使,皆在此处落脚。
而接待使团之事,也是由着鸿胪院来主管,可因为这名单是忽然出现的大祭司耀光和蓝黛公主,所以鸿胪院也是急急忙忙将不少就近的官员给调了回来。
只为专程迎这举月国使团作为准备。
也是巧了,那平湘莲也在这一次名单中,样儿和她那两个妹妹自然也跟着一起回了屛玉县来。
因调令过于匆忙,只因早前也不知晓这举月国会来了一个公主,且还是举月国皇后娘娘唯一的嫡公主,且她的两个兄长一文一武,都是那天骄之子,非凡俗之辈。
可想而知,将来无论举月国到了她哪一个兄长的手里,她都仍旧是这天骄之女。
所以鸿胪院自然是不敢怠慢。
奈何这城中因科举考生们的滞留,空闲房屋实在是极少,鸿胪院也暂时没有办法给提供寓所。
她们四个姑娘匆匆从半月镇回来,竟是无处可落脚。
好在还有这样儿的缘故,那萝卜崽早就已经来信通知了,他即便是无暇跟着送人来,但也早就打点好。
所以沈窕这个妹妹还专门找周梨请假,去帮忙接人,直接就带着她们四个住进了萝卜崽原来置办的院子里。
小一六爻他们也住在这里,但如今年纪大了,都纷纷到各镇子去,所以这院子里,倒是空闲了下来。
早前住过七八个女考生,眼下人虽说已经搬走,但到底是留下了些生活痕迹来。
那沈窕也生怕样儿给误会,只耐心给解释,又做好一切安排,将钥匙直接交给了她:“你们只管在这里放心住着,若是小一他们回来了,自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不会打扰你们几个的。”
其实往后都是一家子,该熟络起来才是,不过这如今不是还没见过面吗?怕她们不自在,所以沈窕和特意给小一他们打过了招呼。
当下又安排好人,也是匆匆忙忙走了。
样儿只觉得十分不妥当,但那沈窕走得极快,她跑出去却见人已经骑马走了,就瞧见个飒踏潇洒的背影,眼里不免是生出几丝羡慕来。
心里想,自己念书,感觉够用就好了,再往下读,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若是年纪再小些,她必然人另寻他路,比如同这沈窕姑娘一样学一身好武艺。
她不舍地将目光收回,只能攥着钥匙回来,“湘莲姐,这怎么办?”
平湘莲也没想到,这边的房屋如此紧张,使得她们四个都住到人家来了。自己也觉得不好,样儿这还没嫁过来,就拖家带口的,那华珞倒是没有说什么,但他这里还住着别的兄弟,实在是不妥。
最重要的是,怕他那些兄弟们就此轻看了样儿。
便道:“先住着,我去鸿胪院一趟,就去找房子。”
样儿闻言,“我去吧。”她觉得自己也不好继续住在这里,连婚事都没订下呢!别叫人闲话了去。
“可你不是才找了一份工,要去店里帮忙么?”平湘莲有些焦头烂额的,偏偏小北小南年纪都小,这事儿是指望不上她们俩的。
主要自己也不放心。
样儿因在那半月镇给人家做账房,做得好,所以此番要跟着平湘莲她们一起回县城来,那掌柜的便亲自写信,举荐她到这城里另外一处店里继续做账房。
因此她甚至比平湘莲都还要忙碌。
两人这还没就房子之事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大门却是被敲响了。
她二人面面相觑,便想着她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认识的朋友,莫不是那华珞的朋友来找?
只能去开门。
却不想这门开了,大门口站着的却是个不惑年纪的妇人,手里挽着一支竹篮,里头装着的是些女红工具。
“大娘您这是?找谁?”平湘莲一面打量着眼前的元氏,一面细问。
元氏同样在打量她二人,因听周梨提过这样儿是个什么样子的,所以一下就将目光锁定在了样儿的身上,“你便是样儿吧?我姓元。”一面是熟门熟路地跨过了门槛,自顾地说道:“萝卜崽他们十几岁就在我眼前长大,我也拿他们做自家孩子看待的,如今他有心成家立业,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要上心些。”
她说话间,已经将篮子放下,显然是不打算进厅里去,就从篮子里拿出了那软尺来,拉着听到她说是萝卜崽长辈话后紧张起来的样儿,为她裁量身段。
平湘莲见样儿满脸的紧张,又见元氏如此热情,只连忙邀请道:“既如此,伯母先进厅里喝杯茶。”
元氏手上的动作不停,“不必麻烦,我量了就走,不打扰你们休息,我晓得连续坐几日的船是什么滋味。”随着话音落,也是将样儿的身段测好了,瞧见她那一双月牙弯弯的眼睛,很是喜欢,“你有些瘦,多吃些养着,姑娘家要有些肉才健康呢!”
样儿连连点头,这会儿早没了以往的伶俐,见着她收了软尺,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她要走了。
哪里晓得她又从篮子里拿出七八块料子出来给样儿瞧,“你们年轻小姑娘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但这成婚的衣裳,到底是要自家做才像话,你看你喜欢哪一种?回头我给你做出来,保管比店里的娘子们做的要好。”
还要叫那平湘莲一起帮忙挑选。
样儿虽说在那平家做了十几年的丫鬟,但因是运气不好,给平湘莲一个庶女做了丫鬟,一起在那荒原里艰难求生,怎么可能见过多少繁华锦帛?
但即便是不认识,叫不出名字来,但只着手一摸,也晓得绝非是自己那点工钱能负担起的,便想要推辞。
一面只能拿眼神朝平湘莲求救。
可元氏过于热忱,待样儿又十分慈祥,眼下还是为了样儿打算,她也不好赶人啊,反而只能遵循元氏热情的邀请,帮忙一起参谋着。
三人就这样站在门里,门还没关,留了个缝隙,能清楚地看到大门外街道上的车马喧嚣。
正当时,一个中年男人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带着几分催促:“夫人,好了没?”
随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还穿着官服的韩玉真站在门外,一脸的急促,“我还要去火羽卫一趟,你快些,不然我是送不得你了。”本来是遇着了,打算顺路送她的。
元氏侧身回过头,“韩统领稍等,快了。”又怕他实在等不得自己,只得将那样品都留给了样儿,“你们慢慢挑,若是都不满意,回头我再送些来。”然后提起篮子,方要出门去。
不想她这一让开身,那韩玉真便有意朝着门庭里探进去,毕竟是那萝卜崽未来的媳妇。
这萝卜崽是自己的徒弟,他做师父的看一样,也不算是失礼了。
哪里曾想,这一看,韩玉真当时就傻在了原地,整个人好似五雷轰顶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门边上。
元氏跨出房门来,见他还站着不动,只觉得奇妙,“韩统领?你怎了?”心中纳闷,方才他不是催促得很?
然喊了却没有个什么反应,元氏这便顺者他的目光朝里往去,只见他目光落在样儿身上,一时就晓起来:“你果然不愧是萝卜崽的师父,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样儿姑娘。”
她的话使得韩玉真回过神来,但神情却明显很不对劲,有些难以置信地问着元氏:“夫人说她,她叫样儿?”
“可不是呢!好个伶俐可爱的丫头,萝卜崽那小子是会挑人的,瞧着多水灵呀。”元氏也是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坦白地说,她觉得这样儿丫头,比平家的这个小姐是多几分灵气。
而样儿就更紧张了,先是被韩玉真这样直白的目光看着,随后又从元氏的口中听得他的身份,就更为慌了。
她知晓萝卜崽的身世,从前是乞儿,没了几个爷爷后,就是靠着周家活命的,而这韩玉真则是他的师父,在萝卜崽的心里,更是与父亲无异。
但她却不知道,此刻的韩玉真,比她还要紧张,看着她那一张脸,整颗心激动又震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