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咬住衣料一角,战地医生直接在钢珠嵌进去的地方划出十字花,然后拿镊子挑。钢珠打进去的地方全部发了紫,挖出后流出的血都是黑的。
他的手简单进行了手术,仅仅是在小臂上局部麻醉一下。医生重新搭建他的血管,最后用软组织进行填充。医生说这个手该断的都断了,现在只剩下长肉,应该很快,不过得提前适应三根手指的生活。
“你应该不是用左手办事的吧?如果是的话,你后半生有点艰难了。”医生打趣道,王胜疑惑地摇了摇头,说自己是右撇子。
班长在期间来看了王胜,他把帽子放在床沿。
“很抱歉,当初接到撤退命令时没有派人去通知你。”
“我知道了。”
“我诚挚地向你道歉……对不起……不过,你没有什么怨恨吗?”
“怨恨?”王胜嗤笑一声,“袁璐和杨震都死了,再说这个也不合适。”
“而且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他坦然地注视着班长的眼睛。“总不能让更多人为我们陪葬,对吧?”
王胜打满绷带坐在行军床上,营房外面是空地,大片大片的空地。再远处是如黛的群山,听有些本地兵的说法,原来这个时候山上的水田都要翻地,然后下种。
山上的水田在阳光下应该和一块块明镜一样。现在只有杂草丛生带来的雾气,怪不得古人云“南方多瘴”。
看着这宁静的一切,王胜升不起任何一丝战意。
晃一晃缺损的指头。
我真的不想打了……他喃喃自语,想着换一种活法,但是一联想起逃兵的下场,狠狠就是哆嗦。
脑海里回荡起对吕绮的玩笑,王胜一点点沉下去,忽然有一亮。
老子真他妈是个天才!老子往上升一升不就得了吗?到时候换个躲在后方的职业。
…………
营地一天一天盖满营房,白天黑夜都有嗡鸣的机械声,然后成群结队的兵就会一个个从运兵的军卡上跳下来。他们有说有笑,看样子是新入伍的或者召回的,还没有被战争摧残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老成的新兵”。王胜羡慕的打量他们,换做是自己,肯定露不出这么纯洁大方的笑容。
到了四月份,钢珠嵌进去的小孔就基本长好了,现在已经可以跟着班组跑步,恢复体能,只是手部的丰满再也回不去了。他眼睁睁的看着第四掌骨处彻底凹陷下去,那里变成紧贴着骨头生长的一层皮。
手真的是小了一条,不过三根指头压枪也是不成问题的。
王胜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克服左手的虚弱,等到六月份,他有了粗壮的三根手指。
班里的同志们对他开玩笑,一脸古怪的说:你老婆以后肯定很幸福。王胜就笑嘻嘻怼回去,说你怎么知道的,要不要亲自试试?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新闻里只剩下交战双方互相无休无止的互相指责,却再也听不到谁打败谁的战况。只是双方从来没有互相宣战过。
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的。
新兵好像并不喜欢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因为他们无论成群地出现在哪里,哪里都会悄无声息地腾起压抑感。
好消息也是有的,王胜他们的小队终于补充兵员了。很显然,这个班组本来就是超员编制的,现在牺牲了这么多人,人员终于比正常班组的人员少了。
今天是六月四号,班组里补充进一名步枪手,然后把于靖从火力支援组的观察手调到步枪手里,不过还保留观察手的职能。
新的步枪手推开门走进来,王胜小小愣了一下。
“吕绮?你是新来的?”
“嗯。我的导师死了,现在我没有工作。跟你一样,我也大学没毕业,所以只能来这里。”
她耸耸肩,然后麻利的放下行李。王胜注意到她背着一把装配简易反射瞄具的95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