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馆给王胜开通特别处理,给他优先等级回国的决定。使馆医生判定他可能罹患精神类疾病(ptsd),建议他回国后到正规医院参与治疗。
王胜拿着机票与相关证件,他背好行囊跟着一名工作人员向门口走去。工作人员让他到使馆街入口,那里有等待的客车。
刚才那名挨打的男性头部裹着厚厚的纱布,他坐在一楼的一角。看见王胜下楼,立马拦住他,说什么都要留下电话号码,想回国后请他吃饭。
王胜得知那个小姑娘是他女儿,两人出国旅游,却没想遇到这档子事。男人好奇地问王胜,他压低声音:“我听说,你是从冲突区回来的……怎么样?那里还好吧?”
“很不好。”王胜沉着脸答道。他心里骤然一痛,想起那些不明不白倒下的战士,想起拼死炸掉坦克履带的头儿,最后他的回忆落在那名以复仇为生的少年身上。
王胜扭过头走了。他一边走一边想,人生中最黑暗的事莫过于去做基本实现不了的事……那名少年,是生活在何等绝望下啊!
王胜走到街口,他回头望向黑漆漆的使馆街,望向共联那高大的矗立在黑暗里的领事馆。
“我与勇士同在。”王胜在心里默念。
天上满是火烧云,晚霞掩映在绛紫的晴空下。王胜走向繁华的城市,客车静静停在街灯霓虹的背景里。王胜快步走着,但很快他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王胜侧耳倾听,但除了城市的嘈杂,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突然感觉伤口是如此之痛,禁不住捂着侧腰跪倒在地。王胜扭头朝天空看去,看见无尽的黑点在火烧云里穿行!
王胜瞳孔骤然一缩,全身寒毛全部炸起来了。他丢下行囊,疯狂往领事跑去。王胜大声咆哮着:“快跑!快跑!”
“同志们!快跑!轰炸来了!”
他跑到街道一半,脚步禁不住慢下来。他的脸色惨白,双眼写满绝望。整个城市笼罩在导弹即将到达地面的尖啸里。刺耳的防空警报击穿每一寸街道。
王胜亲眼目睹一枚导弹出现在他的上方。导弹越来越近,他已经可以清晰看到一道越来越粗的黑线。
尖啸之声有如泰山压顶。黑线笔直钻入共联的大使馆。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王胜的世界在此刻彻底清净下来。他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数十米外的大使馆。
大使馆内一下子黑下去,紧接着不可思议的膨胀……膨胀!
瞬息间玻璃房顶全部喷了出去,黑烟从任何一处缝隙向外溅射,碎砖烂瓦足足飞起数十米。
王胜听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劲风夹杂尘土抽在他的脸上。
王胜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泪水止不住从他的眼角留下。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了一样向大使馆奔去。
“有人吗?”他大喊着,趔趔趄趄走进已经彻底烂成大洞的使馆门。里面满是尘土与焦糊的浓烟。王胜被熏得直咳嗽。
他进入一楼,四面八方焦黑一片,室内热浪逼人,碎掉的家具与砖瓦在周围堆起无数小山。
王胜在一楼看见无数焦糊破碎的尸体,他们被镶嵌在各种各样的碎屑里。房顶装饰用的大梁横在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上。大梁结结实实穿过一名焦尸的躯干,在他身上留下脸盆大的穿孔。
脏器碎肉给一楼到二楼的路上铺出一条地毯,每一脚踩上去都会噗嗤一声,滋出大量鲜血。
王胜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往二楼攀爬。“有人吗?”
“有人吗?听到请答一声!”“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