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一行赶到中央大楼位置,他们在楼房的南侧,趴在一个掩体下。
大楼周围已经被清空,它现在被一圈沙袋围起来,沙袋后想必还临时挖了一圈堑壕。
王胜从掩体飞速探出脑袋观察一圈,但很快又被四溅的子弹逼了回来。
这里的掩体也是沙袋垒就的,五层沙袋沿一栋房子的外墙布置成半圆形,沙袋向北凸,向南开口。沙袋本来也只有半人高,现在经过不断射击已经塌到小腿肚的高度。
这里结结实实挤进三个人。
小楼在北,与王胜一行足足相距50米。
楼上所有窗口都不时有火光亮起——炸开的洞口,以及重火力平射端出的窟窿,时不时都会成为火力点。
楼上看见南方王胜一行所在地掩体有人影,劈头盖脸就砸过来四五道火舌,王胜大惊,当即就蜷着身子往掩体根部靠,挤得头儿也被贴在掩体上。
头儿破口大骂,说离掩体太近,掩体一旦被击穿两人都得完蛋,王胜这才讪讪地往外挪挪。
一同前来的溃兵整个人就跟黏在地上似的,他压在枪上,死死趴在地面,抱着脑袋大喊:
“Aprópriapessoa!(自己人)”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枪声淹没了,王胜也确信对方确实没听到。
更猛烈地枪声很快淹没而来,沙袋被抽的跟下了雨似的,斯拉斯拉直响。
王胜与头儿一动不敢动,很快重机枪也加入战场,嗵嗵嗵地敲着,很快盖住其他声音。
一行眼前的沙袋阵直接被打爆,王胜右手边的沙袋直接崩飞一角,沙子抽了一脸。他的身子被黄灰覆盖起来,整个人变成土色,头儿都快被沙土给埋起来了。
机枪开始均匀地扫射整个沙袋阵,王胜耳边全是极具压迫感的爆鸣,大地,沙袋全在颤抖。重机枪射速不快,但此时就如同催命符一般,王胜已经可以想象沙袋被一层一层剥去。
噗!
王胜耳边响起西瓜破碎的声音,他眼前顿时血红一片。七手八脚地抹脸,他在脸上抓到一大堆又软又黏的东西,花了好大劲才扒拉下来。粘液淌到嘴里,又腥又臭,还有浓烈的金属味。
现在终于又能睁开眼了,他见着右手边半截沙袋已经被彻底削去,那名溃兵已经没了——溃兵的身体全部炸开,半截腿黏在在地上,地上还有一堆碎块和一滩血。
王胜扭头看看头儿,头儿趴在左手边,背上那个高尔夫背包被牢牢护在怀里。
头儿也在七手八脚把一副大肠从自己脑门上扯下来。
头儿把大肠往身后一甩,卧着枪又趴好。两人相视,露出苦笑。二人都被糊成血人,乍一看都挺滑稽。
重机枪还在射击,最里面一层沙袋已经开始往内喷出沙子。王胜鼻腔里,嘴里全是沙子,他一直打喷嚏,眼泪横流,冲白了眼角到下巴的两条线,一边脸一个。
王胜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变成溃兵那样,12.7子弹从脑袋飞进去,再从肛门射出来,最后变成一滩不知名的烂肉投喂给热带的苍蝇。
这一刻,他反而感觉无比宁静。
感觉不到恐惧。
太阳已经升起,遍地金光,初醒的苍天还带着薄薄的淡紫。
这样也不错,不是吗?王胜想。该死……我现在怎么这么有哲理啦?
王胜狠狠给自己一嘴巴,他有点清醒了。我得活下去!我爸妈还在家等我!
他咬牙,准备找个时机冲出去,最不济也得跑出去几米——死也要死在回家的路上!
轰!
机枪哑火了。
整个战场仿佛受到震撼,甚至顷刻间仿佛陷入宁静,再无一丝一毫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