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难得寂静。
袁含璋随母亲纪国公夫人到的时候,芜芯领着内侍侍女们全跪在正殿外。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平日里这个时辰在侍弄花草的内侍侍女们也都没有动静。
只安安静静跪着,不敢左顾右盼,更不敢说话。
母女俩一瞧,心中更是荒凉一片。
跨入正殿中,远远地便见太后高坐在上头宝座上,似乎并未看见有人进来,神思十分涣散。
殿内少点腊烛,光线昏暗异常。
“姑祖母。”
这一声呼唤将袁太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坐。”
纪国公夫人却没心思闲坐。
“姑母,您可知道严端居然没死,甚至供词替五皇子翻案!还有那手札,原封不动到了陛下手中,这样下去,章致肯定会保不住的!还有湖州和甘州的事情,立马就会查到咱们头上了,姑母……”
“闭嘴。”
太后抬眼,眼里全是冰冷。
纪国公夫人平日里再如何高傲,可面对太后终究是胆怯,这句话叫她愣住不敢再开口。
袁含璋扶着她,“母亲,先坐。”
她上前去,亲手斟了茶双手奉给太后。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了茶盏来,放在手边。
“璋儿,时至今日,你有何想法。”
袁含璋眸光微沉,“我怀疑,我们一早就被人下套了。”
“是啊。可笑哀家居然现在才发觉。”她目光骤冷,眼里一片森然。
她只要一想起,就恨不得亲手剥了那人的皮。
“可到底是谁能计划这样周全?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所有的计划。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太后面色极冷,“这一年去过湖州的人,除了五皇子外,便是昭华和宝仪。”
说起昭华,袁含璋便是满腔复杂,“今日湖州的百姓送来万民伞。除了赞颂陛下与五皇子外,还大肆赞扬昭华长公主。可不管她做了什么,她回京不过一年。”
不可能是她策划。
“倒是淮阳侯府,最有可能。”她道:“这些年贵妃一向做出亲近慈安宫的模样来,或许正是为了掩人耳目。五皇子的事情,淮阳侯府也有参与,想来是想一石二鸟。”
纪国公夫人听着二人的复盘,惊到无以复加,“若真如此,工部的汪究,湖州的严端,户部的卫闽,还有大理寺,岂非都是淮阳侯府和贵妃的人?!”
加上之前刑部的人,淮阳侯府难道已然只手遮天?
太后摇头,“不会是淮阳侯府。他们还没那么大能耐。那个手札,不可能是景氏一族之人送进宫的。”
淮阳侯一门心思扑在他的军功身上,贵妃虽得宠,脑子里想得却只有一个永丰帝。
小辈里头,唯有四皇子和宝仪还算有勇有谋。
四皇子到底气盛,宝仪睿智却受身份限制,策划不了这么周全,也拉拢不了这么多人。
“这样说来,岂非就剩下一个秦国公府?可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谢氏一族的人,除了谢荆身在湖州外,整个谢氏一族的人行迹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太后正是因为这个,才冥思苦想了一日。
猛然间,她不知想到了什么。
“不对,还有一个人。”
“谁?”
太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名字。
“谢婉柔。”
她谢婉柔回京的时候正赶上西北碎叶城破,朝廷上下,包括她在内也在盘算西北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她忽然想起来,就在那一日,逸王解了禁足,而昭华又适时嘱咐逸王出宫。
虽说那一日谢婉柔遇刺之事是范依然所为,可现在一想,昭华又何尝不是为了提前保护呢?
这也就说明,许归璋失踪的那一段时日,一定是与谢婉柔接了头。
许归璋失踪后又重新暴露踪迹,并非是真的走投无路,而是故意出现,扰乱她们的视线!
再联想到西北这一连串的事情,太后渐渐明悟。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从湖州到甘州,再加一个西北,这是一步步将她引入陷进里去!
而她居然从无察觉,自以为胜券在握!
太后猛得用力,捏碎了手中的佛珠串。
“嗒”
“嗒”
一颗颗珠串刹那间砸在地板上,滚去了不知名的角落。
太后心口猛得一痛,随后密密麻麻的痛感自胸口迅速蔓延开来。
一股躁意自胸腔里喷涌而起,穿透全身筋骨和血液直冲喉咙口。
她痛苦地捂住心口,“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铁锈味溢满整个口腔之时,太后的身体软软地栽倒了下去。
“姑祖母!”
紫宸殿之上,权官云集。
一度被斥责禁足的逸王和唐持两兄弟也在。
唐衍则坐在下首,也着了朝服。
着了素衣的严端居于大殿之上,将手中有关湖州官场多年罪状以及湖州与甘州来往金银账目,悉数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