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怀里被扔了一个小白瓷瓶。
“上好药,明日开始做事。”
那股芝兰幽香飘然远去,唯有一小缕残留在小白瓷瓶之上。
只这一缕,却奇迹般地掸尽了他周遭的血腥。
他将药瓶妥善放进袖口里,附身长拜。
“是。”
是日风轻云淡,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湖水岸边,早早的便挤满了人,一个个伸着脖子朝湖中那艘承载了美妙佳人的花船上张望。
明月清辉舞曲魁首遴选的日子,虽算不得一场盛事,却也很引人眼球了。
湖中船上,一众女子正忙着梳妆打扮。
红绡是第一年参加此选,很有些紧张,同行的好友宽慰她:“放心罢,你练了这么久,必定有所收获的。”
对她们这样的青楼女子而言,若没了价值,那便比任何人都低贱可欺。
唯有自强,努力抬高自己的身价,才有可能为自己挣一个前程。
若此次遴选她能够出彩一些,得了看重,便可以点为专攻舞蹈的艺曲,不必再作践自己。
可若不能,自己便要再错磋磨一年了……
想及此,她深呼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了。”
好友欣慰不已,只要红绡能出头,那她也能好过一些。
她透过纱帘被风卷起来的小角,看向湖案上的人头攒动,想到一个人,有些遗憾又有些不解地问红绡,“好些参选的人都给自己找了人来捧场,如此赢面大一些。邓氏长寻与你相交甚好,为何不请他来?若是他在,你便更有胜算一些。而且我看他也很有要为你赎身的意思,你多与他来往,日后做不成他正妻,靠着他脱离苦海,不也是好事吗?”
“我乃一介风尘女子,怎好攀附他?”红绡摇头,并未因为好友提到邓长寻就心念波动,“何况,他的家中,怎会允许他与我长久往来?”
她虽然不懂世家大族内部是如何教导子女如何运作的,但她晓得,世上男子女子,皆为利益往来。
眼下邓长寻看着她不过觉得新鲜罢了,等时日一久有了新欢,或是突然觉得她身份不堪了,亦会毫不犹豫抛弃作践于她。
她虽无奈做了青楼女子,却也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受人磋磨毫无尊严地过活。
在自己能有机会自强的时候,她绝不会轻易将自己交给任何一个男人。
不知到了何时,外头锣鼓忽然急促得敲响起来。
红绡起身,目光坚定地出了船舱。
距花船数百里外的码头上,一华服贵女,亦正由着几个侍女搀扶下船。
清风拂面,微微撩动掩面轻纱的小角,面容却还是遮得严严实实。
王束没心思看脸,从她身边侍女递过来的赤金手牌确认了其身份后,俯身拱手,“臣琅琊王氏王束,奉皇后娘娘之命,接应殿下。”
长公主淡淡“嗯”了一声,嗓音却温婉,“住所可备好了?”
昭华长公主离宫的消息是封锁的,自然就不入住皇家驿馆。
“王氏在湖州有一宅业,现已收拾妥当。”
“好。”她微挪莲步,向王束身后的马车走去,行动间发边步摇不曾晃动分毫。
这样的仪态和贵气,也唯有皇家公主或贵族女子才有了。
王束不疑有他,将手牌归还了回去,翻身上马,护送长公主。
岸边有人见了这排场,好奇心大起。
“能叫言裕公子亲自来接,这得是哪家的贵女啊?”
“约莫是邓氏的族妹?”
“邓氏的族妹哪里需要言裕公子这般恭敬,我猜啊,怕不打京城来的贵胄?”
先头那人就“嘶”了一声,“近来这是怎么了?前些个月先是来了一批清查官府的人,眼下又说是有朝廷的大官员要来,怎么这又来了一位贵女?”
“嘘,你可小声些。”这几个人都是在码头做事的,对湖州大事小事最能先得消息,“贵女又不是官府的人,来不来影响不大。我是听说,湖阳县那边出事了。”
“啊?湖阳县可是大县呢,向来是官民一家亲,怎么会出事?”
“什么官民一家亲啊,早先就有盐民携妻儿跑了!据说湖阳县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竟这样严重了?”那人诧异得不行,“怎么我从来不曾听说?”
“这种事情,官府自然压着的,怎么可能人人皆知?我也是从我舅姥爷的二表哥那儿听来的。先不管这事真不真罢,反正咱们湖州的官府啊,估摸着是要有大动荡了。”
历史的经验告诉世人,市井上的消息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湖州刺史衙门里,刺史、长史、别驾乃至各个司参事及各县县令县丞,齐齐聚于一趟。
“近日本府听闻,说是官兵逼了盐民,导致盐民惨死。当真是荒唐。”
别驾立马就说了,“我湖州向来太平,官员与百姓和乐,这实在是无稽之谈。”
“是啊是啊,本县县内,也并未发现有此情形?”上马县县令如是说道。
其余诸县也纷纷附和。
唯有湖阳县县令,不知在想什么,有些神游的模样。
“湖阳县令,你县内可有此情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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