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定北王府正门口,一位鹤发老者被恭敬请入了内堂。
“世子放心,长公主的手伤已经大好,至今也未发觉有中毒的迹象。”
此人一身朴素僧袍,手边提着从不离身的药箱。
“有劳大师了。”霍辙拱手而向,而他口中所呼,自是医术绝天下的佛医圣手慈真大师。
“说起来也是有趣,你们二人,都与我提起过对方。”慈真大师谈笑间很是轻松,这是与人多年相交时才有的模样,他禁不住好奇,“若说世子和长公主真的毫无瓜葛,老朽实在难以相信。”
霍辙眸光幽深,道:“她还欠着我许多东西,自然不能叫她先死在宫里了。”
“只是如此?”大师笑着,目有疑色。
“不然还能如何?”他抖了抖袖子,端起一酒樽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我与她能有什么瓜葛?何况……”
他咬了咬后槽牙,“他求大师医治的名单里,可并无我的名讳。”
连太后的名字都有,居然还没有他。
什么女人!
“世子既然如此说,那我也就放心了。”慈真眼里带着笑意,只当看不见他莫名其妙的生气,“既与世子无关,那我可要拐过来做徒弟了。”
“这就是你要她给你打下手的缘故?”霍辙右手肘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手腕轻晃,一副纨绔子弟模样,语气略带嘲讽,“大师也不怕她医术不佳,将我给扎死了。”
“医师一行,极看重天分。长公主是难得的好苗子,若有人细细带着,她日后在医学上的造诣,兴许比我好。于世子的伤,不也有好处吗?”
“她可是皇族的,大师之前不是最厌恶皇室人?”霍辙挑眉。
“人心最有偏的时候,何况……”慈真大师微叹着笑道:“五年前我离邕入东瀛,如今再归来,大邕陛下仍以礼相待,不计前嫌,这月余来,入宫为皇后诊脉,更见了几回大邕陛下,倒与传闻中不同。”
“都说北燕帝善待子民宽仁厚德,大邕陛下悖逆违祖迎回先帝朝罪臣。可如今看来,到底传闻只是传闻罢了。”
他可还切身记得,当年他离开北燕时,险些被追捕致死。
北燕的君王,是位极不容人的主。
霍辙见他颇有转变多年偏颇的意思,不禁啧啧冷笑,“她以恩挟报叫你为皇后诊脉,又还不动声色叫你见了陛下,从此以后,大邕平白多了一个医术超群的圣手。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别小看每一个领域最前端的那几个人,那是足以牵动一个领域人心所向的存在。
有了佛医圣手常驻京师,不知要引得多少人效忠。
“长公主与我,是互惠互利。何况我早也决定留于京师,谈何算计又哪里说是以恩情相要挟。只可惜皇后这两日突然郁塞在心,身子急转而下,长公主如此忧心皇后,怕是要难受许久了。”说起唐翘来,他又忍不住看向对面那少年,“倒是世子对上长公主来,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若说他讨厌长公主罢,在梁州时又救了人家,如今入了京又还要时时关切着她的安危,可要说喜欢罢,何必又在每每提及之时极尽损毁贬低。
霍辙眸光暗着,没说话,兀自抬了抬酒樽,可惜还未喝上一口,就被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