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我这位五姐姐跟我有什么恩怨吗。”
回到卧室,王绮芳拉着赵嬷嬷上了炕,两个人头挨着头说起悄悄话。
“唉,其实也没什么,当初老太爷决定跟赵家联姻,咱们这一支适龄的小娘子只有你和二老爷家的五娘子。”赵嬷嬷把王绮芳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摩挲着她的鬓发,小声说道,“你呢,因为郑氏的刻意忽视,再加上那个‘克母’的传言,一直不被老太太喜欢,而二老爷呢,又是庶子,老太太一样不喜欢他。不过,五娘子平素很机灵,经常在老太太跟前曲意讨好,老太太对她倒也不是很差。
至少,比起你这个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请安的亲孙女来说,她对五娘子还有些好感。而且五娘也经常凑在老太太跟前抄经书,时不时的拿些小东西巴结伺候老太太的那两个大丫头,那两个丫头对五娘子的‘懂事’很满意,经常告诉她一些老太太的喜好……”
接下来的情节就更狗血了,五娘子从伺候老太太的丫头嘴里得知,老太爷正在跟老太太商量与赵氏结亲的事,更知道了,一共有五个候选人,其中条件最好、最合适的只有同年不同月的王妩芳和王绮芳了。
“五娘子心机比较重,她觉得只要你出了事,提前嫁了人,那么也就没有人跟她抢二少奶奶的宝座了。”
想起这段往事,赵嬷嬷脸上露出又恨又可怜的表情,“……二太太李氏也是庶女,她的娘家有四个兄长,其中二哥有个小儿子,年纪和你跟五娘差不多,那时大概是十八岁吧。”
“我知道了,”王绮芳听到这里,已经能大概想出当时的情节,她嘲讽的笑了笑,道:“是不是李氏好巧不巧的请了娘家的侄儿来做客,而五娘子又趁机引那个李家表哥来后院,或者骗我去外院,然后请人来捉奸?”
“呵呵,七娘果然还记得,”赵嬷嬷想起过去七娘的处境,心头顿时涌上一阵苦涩。唉,想她的七娘,明明是王家的嫡长女,却总是被人欺侮,连王家最没有体面的五娘都敢设计她。
想到这里,赵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哼,七娘性子软,老奴又没用,但大少爷可不是好惹的。”
“嬷嬷,你是说当时大哥出手了?”
王绮芳楞了下,虽然知道自己未出嫁的时候,王锦瑜一直悄悄的帮着她,但是没想到,在当年的亲事上,也有王锦瑜的首尾。
“没错,当初老太爷跟老太太谈论跟赵氏结亲的事,大少爷也是最先知道的几个人之一。他听说老太爷属意把你嫁过去,而老太太却偏爱五娘子,但他当时并不知道赵家二少爷究竟是个什么秉性,于是,在五娘子心心念念计划算计的时候,大少爷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去了。”
事情虽然过去很久了,但想起当时的情景,赵嬷嬷的印象还是非常清晰,她继续道,“等大少爷打探消息回来后,听了下人的回禀,觉得赵天青的条件还不错,为人也算和善,便想着促成你跟赵天青的亲事,不过,大少爷很疼你,觉得婚事是一辈子的大事,还想听听你的意见,便让人传话给老奴……”
“大哥,原来他一直都瞒着我,”
王绮芳可以想象得到,那时的王锦瑜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边要努力读书,一边要随时防着郑氏的阴谋算计,一边还要时时惦记着她这个妹妹,甚至为了她的终身大事,想方设法的探问消息。
“是呀,大少爷真的对你很好。老奴清楚的记得,那晚老奴奉命去见大少爷,留你在夕园做针线,可等老奴路过后花园的时候,发现五娘匆匆忙忙的去了夕园的方向,当时老奴急着去见大少爷,也没用多想。”
赵嬷嬷回忆到这里的时候,猛地闭了下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对某人的可怜,只剩下无尽的恨意,“老奴做梦也没有想到,五娘竟然趁我不在,骗你去了后花园的暖阁,又在你的茶水里下了**……幸好大少爷发现的及时,在众人到来前把你带走了,还顺势在众人面前造成是五娘跟李家表少爷在暖阁幽会的假象——”
“我明白了,五娘做出这种丑事,王家自然不能声张,于是便匆匆的嫁掉了她,而与赵天青成亲的人,便只剩下我最合适?”
王绮芳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王玖芳为何要说王妩芳会找自己的麻烦。原来根结在这里
“没错,五娘在出事的第二天,便跟李家表少爷定了亲,三个月后,便很草率的嫁掉了。”说到这里,赵嬷嬷顿了顿,她正色道,“不过,七娘,我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五娘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是你的错,那是她自作自受,你千万不要有愧疚。懂吗。”
这孩子虽然变得坚强了,但本性还是太过善良,有时这种心软会让她吃亏的。
赵嬷嬷低头迎上王绮芳的眼睛,无比严肃的说道。
“嬷嬷放心,这个道理我懂,”王绮芳见嬷嬷如此担心的模样,心里顿时暖融融的一片,她笑着说,“当初如果不是哥哥及时发现并补救,爆出丑闻的便是我,依着郑氏狠毒的性子,她就算不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也会让亲戚们知道我干的好事,到那时,即使她克扣我的嫁妆,也不会有人来抱不平。甚至,我被迫嫁入李家后,婆家也会看不起我,日子也会分外的艰难。”
“七娘说的对,你能明白最好”
赵嬷嬷见王绮芳如此理智的分析往事,她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放开了。看来,七娘这次回来真的做足了准备,并不是一时兴起才回来。如此坚强的性子,如此敏捷的思路,这样的七娘跟郑氏交起手来,或许胜算会大许多呀。
第二天清晨,王绮芳换上一身在赵家常穿的襦裙,梳了个简单的坠马髻,跟着赵嬷嬷来到凤栖苑给郑氏请安。
等郑氏梳妆完毕后,又跟着郑氏去了老太太住的松鹤园给老太太请安。
“七娘回来了?”老太太六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已经花白,人有些微胖,但保养的很好,红光满面的,脸上的皱纹也很少,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只是看向王绮芳的目光就有些冷,“唉,我生了这么多孩子,个个都不让我省心呀。前一个五娘刚刚死了男人,这个又放着好端端的夫君,非要闹和离,真是想把我活活气死才高兴呀。”
“老太太,七娘不敢,都是七娘的错,惹老太太生气了”
王绮芳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整个人几乎是匍匐在地,很是敬畏的向老太太磕头认错。
“哼,不敢?七妹妹胆子这么大,怎么还有不敢的事儿呀。”还不等老太太开口,两旁站着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刻薄的说道,“儒商业协会赵家,多好的亲家呀,七妹说不要就不要了,也不给家里的人说一声,难道有了大舅爷的支持,七妹就什么都不管了吗?别忘了,你可是姓王的”
王绮芳依然低着头,其实,听了昨天的故事,再加上行礼前的那一瞄,她基本上可以断定,说酸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寡妇五姐。
唉,不幸的婚姻真是一把磨刀石呀,硬是把个二十岁左右的妙龄女子,磨成了三十岁的妇人,说实话,听了王妩芳的话,王绮芳只觉得她可怜。
“呵呵,好啦,老太太别生气了,您不是常教导我们,儿孙自有儿孙福,五娘、七娘她们的事,有我们几个呢,您呀,还是有空摸摸牌,跟重孙儿们玩笑玩笑才是正经呢。”
说话的是站在老太太近侧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她身材高挑,体型均匀,面容白皙,一头乌黑的头发梳成了华丽的云髻,发鬓间簪着赤金步摇,耳朵上垂着红色宝石的耳坠子,随着说话的频率,耳坠子一摇一摇的,红色的宝石配上嫩白的肌肤,煞是好看。
“弟妹说的是,老太太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大郑氏见小郑氏抢了先,脸上闪过一抹不虞,随即笑道,“对了,昨儿锦珏的岳丈来了信,说是他特意把锦珏的文章给京里的一位同年看过,那位同年很欣赏,还说呀,等年后让锦珏去京城参加九公主的文渊诗社呢。媳妇儿听人说了,只要进了文渊诗社,就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官场。呵呵,等锦珏当了官,再给您这个老封君搏个诰封,您呀,就等享孙儿的福吧”
“九公主?今上最看重的皇妹?”
果然,听了这话,老太太的思路顿时转移了过来,她惊喜的问道。
“没错,正是今上的亲妹妹九公主,殿下最喜欢跟文人打交道,也很欣赏有才华的年轻后辈。”
大郑氏见老太太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得意起来,眼睛不自主的瞥了小郑氏一眼,暗道:哼,你出身比我高怎么了,可儿子没有我的儿子有出息呀,等我的锦珏得了官,我得了品级诰命,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张狂
“呵呵,大嫂说得是,锦珏可是咱们清苑有名的才子呢,虽然不及锦瑜那么才华横溢,也不及锦瑾那么有商业头脑,但好歹也是,对了,提到锦瑜,我听说锦瑜过两天也要回来看望老太太?”
小郑氏没有理睬大郑氏的挑衅,而是随口说了两句,便把话题拉到了比王锦珏更加出色的王锦瑜身上。
提到自己心爱的嫡长孙,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浓,“是呀是呀,这孩子最孝顺,大老远的一定要来给我贺寿呢。”
老太太的心情好了,看到地上还在跪着的王绮芳,目光也柔和了许多,“还跪着干什么呀,起来去给你老子请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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