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五更时,夜凌月睁开双眼。
花影魅随着起身,她如今是他的妻,自然要为他宽衣洗漱,夜凌月张开双臂,看着花影魅站在自己面前认真的为自己宽衣,阳光透过窗户映入屋中,倒影在她的脸上,金亮亮的光碎洒满她深邃而皎洁的眼眸。他低着头,看不清花影魅的样貌,只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与纤长如蝶翼般的睫毛。
眼前的一切突然只剩下她,若岁月都这般静好,那该有多好。
整理好夜凌月的衣衫,花影魅冲着他笑了笑,那笑容璀璨的让夜凌月无法睁开眼眸。
“臣妾恭送皇上。”
站在屋门口,花影魅望着夜凌月远去,余光注意到鬼祟的龟缩在转角处的小太监,花影魅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对着夜凌月离开的方向冷哼了一声。
玉玺殿,宫女撩开菱花,伺候肖钰起身。
梳妆的时候,春菊笑着对肖钰道:“娘娘,皇上昨日在梨园殿就了寝,不过该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春菊说的含糊,但肖钰却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眸光微转,透着一丝笑意,“那皇后呢。”
春菊跟着笑道:“倒是个会装的。”
今儿个小太监可是回了话,那花影魅在皇上面前倒是乖巧的很,但背后对于皇上怕是厌恶的紧,也难怪,这么个大美人嫁给了一个容貌丑陋形同废人的鬼王,搁在谁的身上谁都不会而已,何况对方在衡南国的时候可是备受宠爱的公主。
“算是个聪明的。”肖钰似是而非的赞叹道。
春菊心头冷笑,太后这句聪明可不是夸奖,若她真的聪明,太后怕就不会这么说了,非得将她扒皮抽筋了不可。
她的小聪明甚好,起码能够保住自己的命不给皇上惹麻烦,当今衡南国的帝王多么宠爱花影魅众人是有目共睹的,而花影魅还有一个将军父亲,若是太后动了她,衡南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为难的还不是皇上。
“春菊,在想什么呢?”肖钰透过铜镜望着有些失神的春菊,刚刚用炭笔描绘的柳眉轻挑而起,漫不经心的询问让春菊的心停掉了一拍。
春菊收揽起心神,笑道:“太后娘娘,奴婢只是在想,昨天漪玄殿走水的事情,今天怕是会被传的沸沸扬扬吧。”
肖钰垂下头用圆润的指肚轻抚着手腕上的玉镯,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皇上也真是可怜。”
春菊心头巨寒,她呆在肖钰身边足足五年了,到如今她都看不透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春菊只是知道,在她笑道最明媚的时候,便是她最冷酷的时候。
在红莲与凌霄阁散发的舆论影响下,鬼王的不详被传的越演越烈,而有关龙气过剩导致漪玄殿走水的论点,所信之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只是听乐般一笑而过。
早朝的时候,夜凌月坐在龙椅之上,朝堂之下以右丞景荣与左丞肖林爵为首,分为三大阵营。
以景荣为首支持皇帝的阵营,以肖林爵为首支持禹王的阵营,还有保持中立的阵营。
肖钰育有一子,名为夜丞乾,五年前被皇帝夜凌月封为禹王,禹王被肖氏一脉扶持,若非景荣等大臣极力支持皇上,这江山怕是早就易主了。只是即便有景荣等人,夜凌月这皇帝之位也是岌岌可危的。
“皇上,明州运河坍塌,都御使魏中杰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罔顾百姓性命,罪大恶极,请皇上下旨重罚魏中杰。”
尚书林宇中跪在大殿正中,手持明州加急送来的文件与魏中杰的犯罪证据,请求夜凌月发落。
肖林爵侧头望向跪在正中的林宇中,眼底闪过一寸锋芒,这魏中杰可是他的门生,也是肖氏一族的心腹,对方竟然不动声色的找到了魏中杰的犯罪证据并奏明皇上,这雷利的手段可不是林宇中能够有的。
他收回放在林宇中身上的目光,扫了一眼平静的站立在自己身边的景荣,景荣若有所感的转过头,二人的视线正好在空中交汇,景荣冲着肖林爵微微一笑,那眼底隐藏的寸芒看得肖林爵心头一跳。
肖林爵眼底的忌惮与愤恨隐藏的很好,但敏感的景荣还是窥探到了一二,心里不仅腹诽不已,这一切明明都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安排的,到最后自己却是吸引了所有的仇恨,真不知道等这帮人知道了真正的鬼王是何等王者,会是怎样的一番神色,别说,他还真是有些期待。
夜凌月将台下众人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隐藏在面具下的唇瓣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呈上来。”
太监将林宇中手里的奏折接过呈给夜凌月,夜凌月细细看来,突然冷哼了一声,将奏折扔到了肖林爵脚下,“景荣,你且看看。”
景荣见肖林爵太阳穴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低头抿嘴掩盖住脸上的笑意,弯腰将地上的奏折捡了起来,细细翻阅。
嘭的一声合上奏折,景荣义气填膺的冷声道:“若这一切证据属实,那么那魏中杰便真的是罪大恶极了。”
“臣所言句句属实。”林宇中挺直背脊,不惧四周投来的目光。
“朕相信林大人不会说谎。”这就是信了魏中杰的那些罪名。明州都御使可是一个肥差,明州不仅仅富饶,而且就在前几日,魏中杰还曾来信说他在明州发现一处未被开采的矿山,肖林爵本来有意让魏中杰将矿山的事情隐瞒下来,这样那矿山便不属于皇家而是属于肖家的了,但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魏中杰却被人参了一本,若皇上派别人前往明州,肖家不仅仅失去了对那里运河的控制,更失去了那座矿山。
思前想后,肖林爵都不能让魏中杰有事。
“皇上,您不能听从一面之词就认定魏中杰有罪。”肖林爵从队伍中走了出来跪在地上,不是为魏中杰求情,而是坦言这件事不能如今草率的下定论。
夜凌月点了点头,道:“爱卿说的极是,那么依照爱卿所言,要如何是好?”
肖林爵低着头,措辞道:“依臣之见,应该先派大臣前往明州治理灾情,然后在调查魏中杰是否真如奏章中所言中饱私囊,罔顾人命。”
“那么,爱卿觉得朕应该派谁去呢?”夜凌月问道。
肖林爵道:“魏中杰是微臣的门生,派遣何人去调查的事情臣还是不要参与了,但凭皇上做主。”
肖林爵踢皮球般的将问题踢了回去,关于人选的事情,他不能提。
“皇兄,将这件事交给臣弟如何。”
夜丞乾站了出来,跪在林宇中身侧毛遂自检。
夜凌月冷冷一笑,思索了片刻后,这才说道:“明州路途遥远,风餐露宿,朕怕臣弟无法忍受,若是出了事情母后怕是要心疼了,这样吧,若臣弟执意要去,朕就派遣姜将军与你同去。”
“多谢皇兄。”夜丞乾叩首谢恩。
“众爱卿平身吧。”敲定了前往明州的人选,夜凌月让众人起了身,大太监一挥手上的拂尘,尖着嗓子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见没有大臣在启奏,大太监说了声退朝。
夜凌月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百官叩拜,“恭送皇上。”
直到夜凌月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上,百官这才慢慢悠悠的退出大殿,走下高台。
玉玺殿,夜丞乾拘谨的站在肖钰面前,纵然肖钰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但夜丞乾在单独面对她的时候依旧心有余悸,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她在他心中的样子太过深刻,让夜丞乾无法忘记。
“听说你自己毛遂自荐要去明州。”肖钰没有让夜丞乾坐下,她抿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扫了一眼春菊,春菊遣退了宫女,自己则是站在门前,低眉垂首的装作听不见二人的谈话,但肖钰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入春菊耳中。
夜丞乾垂在身侧握着拳头的手有些发紧,不敢怠慢的回答道:“是的母后。”
肖钰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茶盏磕在桌子上的声音似是一句重锤般击打在夜丞乾的心中,让他浑身一颤。
“知道明州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明州距离都城有多远吗?你知道你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吗?”
景荣等人一定会借此机会除掉他这个蠢儿子,听听皇上派了谁去,姜宇姜将军,那是谁的人,那是景氏一族的人,忠诚的是当今的皇帝夜凌月,谁知道他是要保护丞乾还是要借此机会除了他。
“儿臣知道。”
夜丞乾当然知道,而且他之所以站出来都是因为舅舅,若非是舅舅那一眼,他又怎么会站出来接下这件事。
“知道,你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太小看了景荣。”肖钰怒不可遏,皇上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但景荣却不是,只要景家还在一天,夜凌月就不能死,而她的儿子夜丞乾就坐不上皇帝之位,好在夜凌月那个废物不可能会有子嗣,夜凌月死后,这江山就是她儿子的了,不过是在等等罢了,他怎么就忍不住呢。
“母后,是舅父的意思。”
夜丞乾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即便他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能够解决一切了,但他的母后依旧不相信他。
“你说什么?”肖钰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是她的兄长肖林爵的主意,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对着夜丞乾道:“你先回去吧,通知你舅父,哀家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