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周,苏芩正式开始她的大学生涯。
然而这个开头,并没有她想象的顺利。
文化课不成问题,可是在格斗课上,校方给她安排的两位陪练,似乎有放水的嫌疑。
这两位中尉总是在单独跟苏芩对练的时候,敷衍散漫,紧紧只是被动格挡她的招数,很少像别的教官那样,耐心细致的给出指导意见。
这让原本就缺乏格斗基础的苏芩,在这门课上,进展还比不上其余几位已经学会些花花架子的女生们。
至少别人姿势就摆得比她像样。
加之两位中尉非常会挑时机的,每当总教官埃克斯特亲自过来检查受训成绩,他们便卖力的用从未教导过苏芩的新技巧,狠狠扳倒她。
这让苏芩在埃克斯特眼里,笨拙迟钝得像是能够被人任意摔打的沙包。
同样的情况出现过几次以后,这位总教官失望的,转身一言不发离开了。倒是离苏芩不远,时时能看到她这边训练情形的其他人,为苏芩感到了不平。
“你应该投诉他们,趁机换两位更称职的陪练。”休息时间,傅清歌向苏芩提议。
“没用的。军校纪律摆在那里,只要她没被那两人弄得缺胳膊断腿儿,埃克斯特都会认为这样的训练强度完全不是问题。就像你回答教官,永远只能大声答——‘是的,长官。’就是这么不近人情,所以我讨厌念军校。”肖铎一边抱怨,一边从身后的卫队成员手里接过瓶水,痛快的猛灌了一口,有些同情的望着苏芩。
“你得罪的那人,也是够费心的。”
肖铎指的是谁,苏芩心知肚明。
还有谁会在军校地盘上这么处心积虑的为难她?
“另外,你的两名护卫,似乎也没太把你当一回事儿。”肖铎回头瞥了眼远远站在场外,仿佛事不关己,一坐一站的两人。
苏芩连喝个水都要自己绕半个训练场,亲自去拿。
这在所有二十一名精英班学员中,绝无仅有。
苏芩仅有的两名卫队成员,看起来,架子端得比苏芩还大。
尤其两人的打扮,实在让肖铎觉得碍眼极了。这跟他统一着装并且佩带家族徽章的卫队比起来,简直就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乌合之众。这几天,苏芩没少因为那两人的奇装异服和丝毫体现不出的纪律性,而被人嘲笑。
顺着肖铎的视线,苏芩也回头观望了一阵。
阿道夫一如既往,仿佛他的衣橱里只挂着迷彩作战服。这位来自蛇夫星北极冰原的壮汉,个头足有两米高,苏芩站在他面前只到他肋骨。阿道夫擅长任何型号的枪械,并且精通所有的精密作战仪器。
简则是一袭曳地黑袍,连脸上都蒙着白色的头巾。只露出一双没有焦距,似乎容不下丝毫感情的眼睛。
你很难从简的身上寻找到除黑白以外,第三种颜色。她的打扮像极了最虔诚的修女,然而她又总是习惯站在阴影或角落处,这让人很容易将她跟童话里的巫师联系在一起。
班里的女生都非常厌恶简,因为她们觉得简的内心跟她的穿着一样黑暗。
只有苏芩知道,简并不可怕,这只是她的职业习惯。简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刺客跟药剂师,比起救人,简更擅长使毒。
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何简总是一身长长的,盖过鞋面的黑袍。
苏芩曾无意中看见过简吃饭的时候,袖子滑下去,露出一小截手腕。其上满是疤痕和针眼,还有些恐怖的生长着红肉的新创口。
这让苏芩了解到简对药剂学的疯狂。简甚至将校方拨给卫队的公寓,单独隔了间实验室,不惜在自己身上以身试毒。
简的执着,让苏芩对她非常钦佩。
除此之外,她的两名护卫都是经过认证的二级机师,能够熟练的操控机甲。两人各有所长,在雇佣兵中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简和阿道夫的存在,在一众整齐划一的卫队中,显得突兀又另类。
那些选拔自天王军的士官们,嘴上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关于苏芩这两名护卫,这些出身不错,受过正统训练的联邦军官们,似乎觉得跟这样的人一起受到了羞辱,于是默契的将简和阿道夫孤立了。
这就像家养被宠坏了的狸猫,会忘本的,向野生的同类龇牙,是一个道理。
“还不懒,他们很酷不是吗?”苏芩觉得,她一定是遗传了周女士护短的毛病。
既然人是季蔺言引荐,由她亲自挑选,就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任何动摇。
比起阿道夫和简的问题,苏芩以为,当务之急还是要着眼怎么提高她的格斗技巧。既然课上的陪练靠不住了,苏芩只好另做打算。
于是这天课后,苏芩招来阿道夫跟简。
“抱歉,阁下。”刚听完苏芩的请求,阿道夫首先拒绝。
“佣兵擅长的只是杀戮。我无法保证既要拿出真本事给阁下喂招,又要及时的为阁下指点迷津,还要很好的控制住手上的力道,以免失手错伤了阁下。并且,”阿道夫低头从仿真战术手表里掏出把枪,漂亮的在手上转了个圈。“我的拿手戏可是枪械。”
简没有回答,但是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苏芩,要是切磋用毒,随时欢迎。
好吧,苏芩放弃了,看来这条路走不通。
左思右想,苏芩最后将算盘打到了自家师兄武侯殇身上。
据她所知,当年武侯殇也是以首席生的身份毕业,或许在公众眼中,武侯殇的锋芒被季蔺言所掩盖,可是苏芩对武侯殇却非常有信心。
当苏芩找上武侯殇的时候,这位师兄的回复没有让苏芩失望。
训练馆中,苏芩吃力的支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还坚持得住吗?”对面只是稍微有些气紧的武侯殇关切道。
连续两晚被苏芩拉来陪练,武侯殇清楚的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这位看起来软乎乎的小师妹,心性与外表迥异,非常倔強。她的每一招每一式,目的性都很强,不是冲着他面门,就是冲着他心口、颈部、太阳穴这些要害处招呼。
出手狠辣,绝不留情。
她嘴上一遍遍要求他千万不要对她留手,自己却先给他树立了一个可供参考的模板。
奈何武侯殇眼中苏芩身上终究贴着“小师妹”的标签,不自觉的就会手软。跟她过招的时候,武侯殇常常都是以守代攻,这让苏芩很恼火。
难道她以后跟武侯殇对练,都只能练进攻,防守却薄弱得要留给真正的敌人蹂躏吗?
“再来!”他不出手,她就只能逼他动手。
苏芩心底,虽然能够体谅武侯殇对她的爱护,所以她将武侯殇未尽全功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还不够强上面。
于是当又一轮苏芩使劲浑身解数疾风暴雨的进攻后,她累得瘫坐在软垫上,双手双脚都在不受控制的打颤。
终于逼得武侯师兄措不及防,对她出手了三次,这让苏芩很欣喜。
这是她今晚最大的收获。
然而有人却难以赞同她这一想法。
“爬起来。”
熟悉的男声回荡在场馆。
这个点,仿若从天而降出现在训练馆的男人,让所有人意想不到。
“季师弟?”武侯殇从擦脸的毛巾里抬起头,愕然的看着季蔺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训练场四周高高的观众台上,身后还跟着总是笑脸迎人的秦简和不苟言笑的秦颂。
季蔺言冲他颔首示意,目光却一直紧紧攫住苏芩,面露不满。
这还是自那天下午过后,隔了好些天,两人的再次碰面。
汗水从额上躺下,模糊了苏芩的眼睛。她模糊看见远处的身影,依旧是一身军装,只是这次不是深灰色套装,而是换了身主体黑色只在领口有稍许红色点缀的制服。
能将军装穿得如此迷人,凭的不是他那张脸,而是他无形中散发的气势。
她看见他从观众席的过道一步步向场中走来,军靴的后跟踏在地上,安静的场馆中,有种先声夺人的不容抗拒。
季蔺言扯了扯领口,单手解开领扣,三两下便脱掉了外衣,顺手扔给身后的秦颂。
随着他步步逼近,苏芩看见他外套里面衬衣的下摆规规矩矩扎在长裤里,带金属扣的皮带亮得很刺眼,衬得他腰细腿长,相对于他的身高,比例很完美。
男人一边向上卷着衣袖,一边凝目盯着她。
苏芩仿佛意识了到什么。
果然,那个男人就这么鞋也不脱,毫无顾忌的踩上软垫。
苏芩看见他来到武侯殇身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武侯师兄只犹豫了片刻,偏头看看她,终于还是拍了拍季蔺言的肩膀,退到了场外。
苏芩仰头望着场中唯一剩下的男人。
此刻她汗如雨下,额发全湿,光脚跪坐在垫上,正是精疲力竭。任谁看了都有种楚楚可怜的柔弱味道。
她听见他说,“暂时还死不了的话,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