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大都的街道上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们的欢笑声,交谈声,不绝于耳。
然而,大都城外一片小树林却是死寂,死寂。
天空飘着雪花,皎白的月影,映衬着玄色的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小树林中异常清晰,慢慢走来的那人,便是北唐瑾。
她的脚步缓慢,望向远处翻到的马车,以及充斥在小树林中血腥的味道,她的神色一片平静。
她慢慢走着,悠闲得宛如散步,目光却始终未离开那远处倒在血泊中的一截人影,在雪地中拼命挣扎,欲要站起身了。
北唐瑾慢慢蹲在那人的面前,纤白的手指抬起那人的下巴,这是一名美貌女子,拥有一双丹凤眼,妖娆风流,这个时候,正在狠狠得瞪着她。
“好脏啊。表妹从小名动大都,何曾如此狼狈过?表妹这又是何必呢?如此作践自己?”北唐瑾温柔得说着,目光一瞬不瞬得停在那美貌女子的面上,温柔至极。
“是你,是你,北唐瑾,你这个从山野里出来的粗鄙丫头,是你毁了我!”那美貌女子怒吼着,双手狠狠抓住雪地中的杂草,却是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
她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这美貌女子便是王倾毓了。
北唐瑾不理她说的话,而是继续说道:“我的好表妹,被背叛的感觉如何呢?你看看,你已经为了保住王家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在你入狱的第二日,你的母亲便从王家旁支中选了一名嫡女,养在身边,来代替你的位置,这种感觉如何?”北唐瑾笑得越发温柔,温柔到了骨子里。
王倾毓看到她这温柔至极的面容,恨不得将其撕碎,她拼命嘶吼着,道:“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的出现,我何至于此?”
北唐瑾只是温柔得望着她,温柔得说道:“你可知,你为何在这里,而没有被成功获救么?”
“是你,是你,是你在其中做了手脚,北唐瑾,你竟同冯家勾结!”王倾毓扯着沙哑的嗓子,拼命挣扎着。
扼住王倾毓下巴的手指又加深了力道,北唐瑾温柔得笑道:“不,我的好表妹,你可知道,你已经是一枚弃子,王家的弃子,留着你,只会成为王家的把柄,若是利用你的死,治冯家一个玩忽职守或者公报私仇的罪名,那么你便有价值了,你瞧瞧,你的父亲可是连你最后一点儿价值都不放过呢!可真是老谋深算呢!”
“你胡说,你胡说,你闭嘴!”王倾毓沙哑的声音慢慢失去了力道,变得哽咽起来。
她口中否认,可是心中却是知道,她的父亲为了王家的利益牺牲她是很有可能的!因此,她心中悲戚!她恨!恨自己无用,恨父亲母亲的冷情,最终还是将她彻底抛弃了,还榨干了最后一点儿价值!
“表妹你如此聪慧,定然知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望见王倾毓眼中的绝望和悲戚,北唐瑾的唇瓣再次勾起。
看着还瞪着自己的王倾毓,北唐瑾继续说道:“放心,我的好表妹,会有人替你死。”她说着,温柔得抚摸着王倾毓的额头。
王倾毓一怔,未料到对方会绕过她的性命,不由自主得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有你在手,便是抓住了王家的把柄,你说我要做什么呢?”北唐瑾的声音温柔到了骨子了,却是令王倾毓背脊一阵寒冷。
“不,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王倾毓拼命挣扎着,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北唐瑾一掌劈晕,然后被一双玉手轻轻抚摸着道:“你会愿意的。”
北唐瑾又温柔得笑了起来,月光下一身玄衣的她是那般柔美,只是这笑容却是充满着寒意。
这时候,一串焦急的脚步声慢慢传来,北唐瑾转身望向远方,同样一身玄衣的男子扫了地上一眼,道:“她死了?”
北唐瑾摇摇头,道:“不,她并没有死。”
玄衣男子一阵震惊,道:“你为何不杀了她?”
北唐瑾又望了一眼趴在雪地里的王倾毓道:“死,何其容易?活着是更艰难的。冯公子,玉容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将她交给我处置?”
冯胜一脸震惊后,点点头,道:“若不是用了玉容将军的计策,王家还不知道中计了,若是他们发现拼命保护的人竟不是王倾毓,会是何种表情?想到王恭气急败坏的模样,我便一阵解气。因而,玉容将军的请求,我应了。”
北唐瑾点点头,道:“多谢冯公子。”
冯胜一笑,道:“玉容将军客气了。”
北唐瑾只是点头,道:“玉容告辞。”
她说着,已经吩咐人将王倾毓带上,而冯胜则吩咐人将雪地里的这一切都处理干净。
不过片刻功夫,一切恢复如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冯胜久久站在雪地里,目送北唐瑾远去的背影,心中欣喜异常。
他和她又近了一步。
整个局,说来极为简单,只是贵在环环相扣,抓住细节罢了。
他依照北唐瑾的布局,将关押王倾毓的监牢设置保守的人并不多,可谓看守并不严密,这样一来,正对症了卫国公的多疑,越是把手人越少,卫国公越觉得冯家埋伏了人,定是等着他们上套的,因此,卫国公迟迟不肯动手。
这便赢得了很多会审的时间,同时,右丞相又以卫国公为国家屡立战功为名,上疏皇帝将王倾毓的斩首之刑,改判为鸩死。这样一来,便缩短了很多程序,使得王倾毓的死期逼近。
今夜便是王倾毓被鸩死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说,明日一早,王倾毓将被赐一杯毒酒。
最后的关头,卫国公自然着急了,北唐瑾没有估错卫国公对王倾毓的喜爱,对方果然不惜代价劫狱,结果却发现进入监牢如入无人之境,那么容易便将人救出来了,因此,营救的人自然会怀疑了。
就在这个时候,冯家放出消息,王倾毓实际上是被关在一个守卫森严的监牢,可想而知,已经被救出半路的真正的王倾毓被生生丢弃,甚至险些丧命,这支卫国公府的队伍又重新潜入监牢救出他们以为的“王倾毓”并在追捕下急速狂奔,哪里还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女子的脸到底是不是他们的王小姐呢?
不过,即便是仔细打量,漆黑的夜色,披散着头发,灰头土脸的女子之间,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再者,他们此时不会怀疑这里的不是真的王倾毓,毕竟是有这么多人追捕的。
而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当那支被追捕的营救王倾毓的队伍发现自己营救的人根本不是王倾毓的时候,为时已晚,因为在那个时候,王倾毓早就饮了那一杯毒酒。
而卫国公得到了这个消息,一定气得吐血!他心爱的女儿,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都没有救出来,反而被人摆了一道,不生气才是奇事!
即便是,这中间有个小插曲,其实真正的王倾毓并没有死,而是被北唐瑾带走。
不过这并不影响结果,卫国公仍然会被气得吐血,因为他不知道真正的王倾毓没有死。
整个布局,利用了两心。
一心为,卫国公的疑心。
二心为,卫国公的爱女之心。
望着已经没有人影的树林,冯胜笑了起来,她果真是聪慧,果真是当世难得的奇女子啊!
这计策,好生漂亮!
然而,直到这一切结束,他们都没有发现,这片小树林中也隐藏着另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正是花涧月派去的人,同时,他自己也亲自前来,并且听见了北唐瑾的那一番话,于是更确定了,王家,的确是同北唐瑾有仇。
果然,翌日一早,冯胜就得到消息,卫国公被气的生生吐出好几口血来。
这位卫国公本来就有旧疾,再吐上这几口血,命不久矣!
然而,王倾毓的死,以及王家的不甘和恨意已经被这新年的喜气淹没了。
临近除夕,各大家族要祭宗祠,北唐家这样的大家族自然也是不例外。
这日一早北唐瑾便给赫连氏请安,由于她是头一次跟随着祭宗祠,因而要学习的规矩很多,赫连氏令王元香着人好好教导。
本以为王元香会借着这个机会算计她一把,谁知道,王元香果真找来最得力的人仔细教她。
这倒是令北唐瑾十分奇怪。
这么大好的机会,一个搞不好惊了祖先,她北唐瑾在祖母心中的地位便一路直下了,可是王元香竟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这说明什么?
不过,北唐瑾并未过多思虑,而是帮衬着王元香治办年事,很是忙上了一阵子。
眼见马上除夕了,可是还是一片平静,这使得北唐瑾越发狐疑起来,心里想着,莫非王元香想了别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这日正是腊月二十八,北唐瑾正跟秋荣学着剪窗花,青笋便从外面捧着一身衣裳进来,道:“小姐,这朝服上竟长了这东西,可是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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