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瑾摇摇头,迅速垂下眸子,面色微白,心跳失速,背脊陡然一阵寒凉,声音有些涩然,道:“不必。”
他微微诧异,她方才还好好的,怎地声音便如此清冷了?同方才那个好心为她盖被子的她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他们隔着不远,三步距离,她的钗环微乱,镶满珍珠的凤头钗仿佛要掉了下来,他很自然得想要为她插好,她却是后退一步,躲避了他伸出的手指。
“师兄不要逾距才好。”北唐瑾的面上微微有一丝薄怒。
梅宁轩微微蹙眉,道:“是你的发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啪”一声,那凤头钗便掉在地上。
“是你的发钗欲要掉了……”梅宁轩目光移到地上那珍珠发钗上,补全了前面的话。
北唐瑾的面容尴尬得红透了……
是她错意了……
她想太多了……
人家根本没有那意思,她却……
矮身拾起那发钗,梅宁轩伸手递给她,道:“发钗掉了。”
北唐瑾顺手接过,低垂着眸子,声音微涩,道:“多谢……”
见她僵白的一张脸容,梅宁轩心中一动,蓦然道:“我的弱点,利器刺中膻中穴武功尽废。”
北唐瑾听闻,目光迅速移到他膻中穴上面,瞧见他的指尖有些发白得指着,她抬眸便瞧见他的眉眼之间有忧伤之色,不禁后退一步,道:“你为何要告知我这些?”
他们练得是同一种剑法,梅宁轩的内功心法更是极为厉害,北唐瑾知道,她应当不是对方的对手,因此一直思量着若是万一两人有一日对敌,她知道他的弱点取胜的几率便大了。
他们这样的人,即便是刺中要害也不易丢掉性命,原因便在那套内功心法里面,所谓命门,不在平常人的要害之处,而是根据心法的修为。
她能经受住凤琰那一剑便是这个缘由,她的命门本不在心脏,可惜,她当时终是流血过多,时辰太长,那种情况,医治也是来不及了。
可是那是因为她本身修习武功太急,又有旧疾才会那么支撑不住,而梅宁轩则是一板一眼得修习武功,因此,即便刺中普通人看来的要害他也能保住性命。
所以,这个人在她看来简直太强大。
她一直思量着他的命门,他竟然这样便告知她了,这是为何?
“我……”他眸光动了动,道:“我知你弱点,便告知你我的弱点,这样不是很公允的么?”
“是这样么?”北唐瑾蹙眉,不是这个缘由吧?
“免得你对我心生惧意,将一个人握在手心的感觉,还是比较安心的,相信你一向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半晌,他慢慢说道。
她心头巨震。
“你不是一直忌惮我么?这样一来,你也能安心了许多,免得费了太多的心神。”他慢慢说着,目光却是浅淡无比,又道:“我们本是师兄妹,我只是不想,我们的距离太远。”心的距离太远。
她怔怔的望着他,眼睛里面的光芒越发锐利起来,仿佛在分辨他说得是真还是假,毕竟这些话,太过震惊了。
完全超出她的预期范围内,她近日的假意逢迎换来他的一句命门所在。
很划算,是不是?
可是,为什么……
心微微得疼痛呢……
她蹙眉想着,半晌道:“你不必对我如此。”上心……
她说着,已经转身,走到榻上的小桌子旁,随意倒了一杯茶,面色慢慢恢复平静,仿佛方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道:“师兄久睡,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梅宁轩只是一愣,未料到她竟是这般快将心绪整理好了,于是也没有推脱,饮了一口她递给他的茶水。
他心中担忧,只是他隐藏得极好,看起来神色淡淡得,同她一般,那么自然的表情,仿佛忘了方才的变故。
丝竹之声还在外面响着,帘外的人一遍一遍重复着同样的舞步,又隔着一层纱缦。
北唐瑾微微笑了起来。
“今日有贵客到来,师兄也是见过的。”北唐瑾随意喝着茶,慢慢说道。
“哦?是谁呢?”
北唐瑾只望着门口,目光一点儿一点儿变冷,又一点儿一点儿变得柔和。
梅宁轩只是静静得观察着,神色不动。
两人又开始坐在棋盘旁边下起了棋,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气氛仿佛很微妙。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太阳又倾斜了一些儿,有绿色的影子晃动,仿佛是外面来了人。
两人皆往外面瞧去。
“拜见四殿下!”外面的丝竹之声停了,仿佛是一阵行礼之声。
北唐瑾这才起身,掀开珠帘,对上凤琰那双微有亮色闪过的眼眸,屈膝行礼,道:“四殿下大驾光临,玉容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见谅。”
恭敬的话语,讽刺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