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检查管理局,城际民用机场。
高穹玻璃光可鉴人,其外蔚蓝天色一望无际,三楼入境检查大厅前,谢敏坐在行李箱上和傅闻安通讯。
他脸边堆着帽边白绒毛,厚重羽绒服将他包成一只蓬松的鹅。青年眼神灵动,颧骨有浅浅晒痕,跨坐在行李箱上,下巴抵住拉手,正神色飞扬地说着什么。
“我通行训令丢了,给你带的礼物又过不去检疫,你来边管捞我吧。”
“普通的丢……不是因为在沙漠枪战。”
“正经礼物!我没带枪械入境,之前差点被当成走私犯乱枪打死那事我还记得。”
“我很听话,规规矩矩选择边管大门而不是从阿尔索偷渡回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总之,你把我捞回去,不然情人节你就独守空房。”
通讯那端传来椅子后拉的嘎吱声,青年如愿以偿地眯眼笑了一声,又欲说什么,忽然,一声尖锐的枪响出现在略显安静的检查大厅中。
人群尖叫,成队的巡逻士兵从他身边飞奔过去,他笑意收敛,表情凝重,迅速起身。
“怎么了?”对方沉稳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有人持枪闯检查关口,我去看看。”
镜头一晃,信号中断。
谢敏脱下羽绒服,露出底下干练的土灰色制式军装,眼中明快笑意一扫而空,只余被沙漠邪风聚拢多日的乖戾凶性。
他将行李箱踹至等候区角落,避免堵塞逃生路线,逆着人群向枪响地方狂奔,穹顶横纵交错的钢铁骨架投下网状阴影,他的身影如同飞鸟,一掠而过。
砰砰!
三楼,一名黑衣走私犯正躲在安检传送带旁向外开枪,检查大门闭合,几具身穿工作制服的年轻女性倒在血泊里。
人群被疏散,在仓皇中撤离,巡逻士兵列阵在防爆盾后,正不断向内*击。
“你已触犯安斯图尔边境控制管理条例,立刻停止射击!重复一遍,你已触犯……滋。”
忽然,流弹击中空地上正在循环播放的警告音响,火花四溅,警报声戛然而止。
“立刻申请武装防卫队!全员火力压制,封闭候机楼登机口,不能让他们逃出……?!”
面上带血的巡逻队长顶着头盔,一头缩进千疮百孔的防爆盾后,扫过地上同事的尸体时目眦欲裂。
他一边换弹夹一边大声嘶吼,忽然听到身边一片惊呼,只见一道黑影从高空的显示屏上跃下,如同流星,骤然落到检查区域内。
“队长,是人!!”
“他怎么冲进去了?!”
“是哪个混小子不要命了!”
“不,不是我们的人啊!”
“什么?!”
炸裂般的枪声在检查门后响起,负隅顽抗的走私犯突然停息,紧密的闷声接连响起,在紧张到极点的空间显出几分诡异。
士兵们面面相觑,默契地紧握武器向前推进,不断压缩防线,神经紧绷,如履薄冰。
砰!
突然,一个黑衣人突然从检查门内像垃圾一样被扔了出来,他满脸青肿,鼻端淌血,手臂以诡异角度弯曲,显然是折了。摔在地上的他还想挣扎,被迅速冲上前的士兵拿枪抵住、制服。
穷凶极恶的罪犯被吓破胆,脸上被血糊着,露出一双畏缩而胆战的眼睛,看向检查门的神情可怖,像遇到了厉鬼。
“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把他们拷走。”
清朗男声从门后传来,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血腥气和烦躁感。
士兵都在战友眼中看到惊愕与警惕,他们喉头一动,均是吞咽了一下,才持着枪慢慢靠近。
门后,遍布弹孔和血迹的检查区域已不复先前整洁,大理石地面横七竖八倒着不少一边痛呼一边痉挛翻滚的走私犯,均是被卸了手臂或打断大腿。
后方尽头,一个神色阴戾的青年坐在停止的传送带上,双腿分开,军靴踩在走私犯头目的脸上。他一身悍厉匪气,手肘搭在膝上,右手里的手枪下垂,漆黑枪管正对走私犯的眼睛。
四周散落枪支和走私入境的药品纸包,场面一度惊悚。
这……全是一个人在十几秒内做到的?
士兵们心头只剩对压倒性暴力的恐惧与颤栗。
“傅闻安还想给边检提高待遇,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业务能力也太……”
青年一边嘟囔一边起身,突然脸色一变,惊愕地看着朝他举起枪口、逐渐将他包围的士兵们。
“喂,我不是坏人,我是守法公民,你们不能……”青年胆怯地向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仓皇解释。
然而没人听他解释。
“非……非法持枪公开械斗!一并带走!”队长色厉内荏的命令声近乎破音。
咔。
明晃晃的银色镣铐戴在了特工的手腕上。
。
边检局,临时审讯室。
一盏白灯将桌面薄薄纸张映得透明,圆珠笔尖顺滑地写下字迹,身着制服的警官抬起头,严肃地看向不远处那个叫‘谢敏’的男人。
“警官,根据《安斯图尔临时监管法》,无检察部门批捕文件,职务人员连续审讯时长不得超过四小时。你们现在该把手铐解开,然后带我吃一顿午饭。”谢敏说道。
他靠坐在板凳上,满脸愁容,手指点着桌面。银色镣铐穿过桌面孔洞禁锢手腕,明明结实的不得了,却总让警官心里发怵。
“你身份不明,涉及跨境犯罪,我已经通知上级机关调派人手,将你转移给城邦安全机构处理。”年迈的警官厉声道。
“那我岂不是要丢人到家?不行!”谢敏嚼着‘城邦安全机构’几字,先前不以为意,后来觉得熟悉,紧接着脸色一变。他向前倾身,手腕一动,锁链哗哗作响。“警官,哥,亲哥!你不如通知傅闻安,让他来赎我……”
“执政官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坐下,坐好,不许动!再动我喊警卫了!”警官一拍桌子,慷慨激昂,面色涨红,吐沫星子乱飞。
谢敏一缩头,连连安抚:“行,不直呼,你别叫人,别动气,你这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不好交代。”
警官面容发红,他深深喘了几口气,匆忙掏出药服下,在谢敏紧张的视线中用力咳了几声才算好。
整整四小时,中途因警官情绪过激引发气短心悸被屡次打断,加之谢敏扯皮无赖话术缜密,硬是令警官满身疑点无从下手,气得天灵盖直发痛。
正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响了,警官走去开门,谢敏感到非常棘手,盼着傅闻安赶紧过来,又怕对方来之后新账旧账一起算,悄悄探头探脑,这一探,刚好和门外的女alpha对上视线。
是姜琪。
谢敏眼前一黑。
门外,警官正激动地对姜琪说着什么,没过一会,身穿干练套装的现任零号左副官兼主巡察官走进逼仄审讯室,在微暗的灯光里注视着谢敏,目光沿着银光灿灿的手铐,移到对方脸上。
她愕然一秒,难以置信道:“这是……您和执政官的情人节新情趣吗?”
“我是真的蹲了局子。”谢敏无奈纠正:“更何况,审讯室不算新。”
“原来如此,看来报告书里记录的‘单人面对犯罪团伙持枪械斗造成八人重伤,社会危害性极大’是证据确凿,先前我还对这一条有诸多疑问……”姜琪感慨。
“所以,现在可以放我离开了吧?”谢敏催促。
“目前还不行,因为……”姜琪刚开了个话头,只见谢敏手腕一震,锁链应声碎裂成渣,他揉着发红的皮肤,偏头疑惑地看她。
“……因为执政官要亲自审讯犯人。”姜琪咳了一声。
“……”
谢敏垂眼,盯着满桌碎铁,悲从中来。
几乎同时,沉而稳重的脚步声传来,谢敏想拂走手铐的残骸已来不及,一扇铁门外,突如其来的傅闻安将一切尽收眼底。
人赃并获。
。
审讯室内,傅闻安站在审讯桌前,他肩背开阔,宽大的军服外氅笼住桌台上昏暗灯光,令两人交叠在墙上的影子糅为一团。
他无甚感情地垂眸,神色冷淡,浓郁的疏离感与颈肩火热的呼吸交杂,被手套包紧的指节一屈。枕在他肩头的特工猫似地喘了一声,发丝勾住肩头勋章利角,冷硬弧度霎时变得暧昧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