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
地下一层换气通风管道区,军械储藏室上方。
条状灯管散发的灯光透过菱格状防尘网落在谢敏脸上,网状线条分割了他一贯游刃有余的神色,于黑暗中透出冷肃之感。
他眼垂着,透过孔隙观察下方巡逻的队伍,心中暗自记数。
一队警戒兵巡过拐角,谢敏躬身快速移动起来,像风一样飘在防尘罩上方,将背上背包里的定时炸弹一个个固定在连结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将空了的背包罩在换气阀处系紧,翻身跳下,绕过监控钻进摄像死角,向着主控室的方向移动。
耳机适时响起呼叫的震动声,他拐进一个无人的杂物间,同时点开通讯。
是被他安排探查邮差位置的陈石、徐里小队。
“我们已初步锁定邮差的位置,他被关押在地下一层南侧的隧道牢房中,巡逻人数超过二十,是否执行劫持任务?”徐里被刻意压低的冷静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听从姜琪的指示,待溪崖进入中央区后立刻执行,我将配合你们封锁中段大门,任务完成后务必即刻撤退。邮差是子爵的下属,他心思缜密擅长网络入侵,凡事小心。”谢敏快速道。
他缓了口气,忽然听见杂物间外传来异响,当即收声,隐入黑暗中。只见杂物间的门被打开,一个后勤部成员提着洒扫用具走进来,对方的身影越过重重置物架,最后蹲在地上打开抽屉挑选着什么。
谢敏绕到对方身后,悄无声息地亮出匕首,纤瘦细长的影子彻底融化在暗色墙体中,他猛地向前一窜,将人直接扑倒在地。用密闭小塑料袋包装的白色粉末被两人扭打的动作撞散在地,对方不住挣扎,被袭击的惊怖使他看起来面目狰狞,双手死死抵着谢敏的肩膀,却挡不住匕首下落的弧度。
刀刃破开肉体,即将吸入肺中的空气被喉管开裂的伤口挤出,谢敏注视着对方逐渐涣散的瞳孔,他封喉的刀口细而深,过了好一会血才缓缓渗出。
谢敏将尸体拖到最里侧的箱子里,扔进去盖好,从衣袋里拿出通讯器,没再多分一丁点关注。他拾起地上散落的袋装粉末,从外在特征来看像偷运贩卖的成瘾物,这在封控区见怪不怪,但它们出现的时机和地点不对。这引起了谢敏的怀疑,他捡了一袋做样品,其余皆收回抽屉里。
没人发现休息室隐藏的秘密杀人行径,谢敏打开捡来的通讯器的界面,里面正实时加载着几个监控画面。
其中一个是被荆棘栅栏围起的大门,一辆黑色公务车正越过大门向里行驶,岗哨的士兵目送他离去,这本是一副再寻常不过的画面,如果领头的哨兵没有对着通讯器说些什么的话。
谢敏放大画面,仪器的低分辨率不能佐证他心里对此情此景的怀疑,但足够他看到岗哨后出现另一群背着狙击枪向中央哨塔潜行的士兵。
不对劲,谢敏心里宛如擂鼓,他凭借刀尖舔血的本能意识到了溪崖那边可能会出问题。
他迅速动身,躲避监控的同时来到电梯井,抓住缆绳向上翻身,借助钢筋凸起的位置做落脚点。通讯器又响了一声,他立刻接通,这次是在中央公园提供远程支持的姜琪小队。
“……”
“保持接收,一旦溪崖发出警告立刻切断传输路径,以免招惹怀疑;尽快将地图重合线与虚拟测绘数据完成,等待接下来的信息传输;别忘记备份给执政官。”谢敏不断向上攀着,语速飞快。
“……”
“姜琪,注意身边环境,一旦有异动就带人弃车逃生。”
谢敏刚说完,只觉头顶生风,缆线缓缓转动,是电梯即将下行的征兆!
他立刻挂断通讯,再顾不上吩咐,攀在电梯井不算平滑的墙壁上保持平衡,用刀柄切开闭合的外侧门,手臂青筋暴起,竟是硬生生将门拉开一个缝隙。
他翻滚落地,电梯呼啸着与他擦肩而过,轰隆隆向下坠去。
来不及心有余悸,谢敏迅速判断方向,向外门赶去。根据溪崖对堡垒内部地形的回忆,穿过后方空旷的内置广场、绕过雕花回廊后有一条通向地下监牢的道路,如果子爵对溪崖的身份有所怀疑,那么可能会采取两种措施。
一,在堡垒门前将溪崖就地处决。二,将人带到中央区地下监牢暂时关押。
如果溪崖被就地处决,谢敏与其约定的拖延时间战术彻底失败,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只能依靠零号自己;但如果是
谢敏凝视前方,远处传来巡逻队轻而整齐的脚步声,他抓住顶棚的栏杆纵身一跃,轻盈落在几乎不能站人的管道上,他摸索前行,垂眸观察着在走廊中徘徊的巡逻兵,如丛林中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
“都打起精神,银很可能已经带着叛徒潜进堡垒,我们的任务是将他彻底击毙!”
领头的队长回身,发现队伍最后一位麻子脸士兵落后了半步,看样子是走不动了。他愤怒地大吼一声,用防爆盾狠狠将偷懒的麻子脸撞翻在地。
“不知死活偷懒是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击毙!”
麻子脸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撞魂快飞了,他咚一声仰面躺在地上,抱着被盾角戳到的肚子直哼哼,眼里闪着泪花。
队长还在骂骂咧咧地踹他,周围士兵无人敢帮扶,皆像鹌鹑一样瑟缩地站着。麻子脸任由对方踹,尽力把自己蜷缩起来屈起手臂护着头,他眼梢往顶棚一瞥,倏然心神一震,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摄住了,恐惧情绪从惊疑不定的瞳仁里溢了出来。
走廊灯光无法照到的横竖交错的天顶架构区内,他对上了一双锐利凛冽的眼睛,如同嗜血野兽匆然一瞥,在黑暗里带出一道凶悍摄人的弧光。
“是……那里是……是银!”麻子脸牙齿打颤,惊怖地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指指向顶棚。
队长心突地一跳,时刻紧绷的神经像勒紧的皮筋一样再受不了任何惊吓,他睚眦欲裂地向上仰头,只看见一团团黑乎乎的阴影,被钢筋铁骨勾勒成扭曲密集的形状。
银的凶名足以使他们风声鹤唳。
可那里的确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草木皆兵的影子。
“你敢骗老子?你还敢骗老子?!”队长脸上肌肉抖动,所有恐惧难堪尽数变为虚张声势的怒气,他更用力地将手中的盾牌砸向麻子脸,却在下落一瞬间被一声巨响打断。
轰!
响声如同从地心传来,带动整座堡垒一齐震动,棚顶久不维修的管道群在震颤中降下砂石与灰尘;头顶灯光线路被爆炸干扰,正滋滋啦啦一闪一闪,像极了鬼片现场。
离去的谢敏顿住步子,猛地回头望向爆炸所在地,但他只犹豫了一秒便咬牙继续向前。
从声音传来的方位判断,可能是陈石徐里那边出了事。
地下一层南侧隧道牢房。
被爆炸轰烂的坚固牢门只剩下一截嵌在地底的铁柱,半条隧道及附近的牢房被炸得灰飞烟灭,只剩疮痍遍布的斑驳墙体。无数不知姓名的零号特工与殉道者成员被压在瓦砾下,血洒在碎块上,到处都是人将死时痛苦无助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