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矿头山的座位上,魏宁手臂上的青筋突起,他脸上浮起一阵因愤怒而生的红,老谋深算的商人攥紧报告纸,狠狠摔在桌子上。
纸页散乱,魏宁咬牙切齿,对方却胸有成竹。
“傅老板,你的手是否有些太长了,还想管到我头上?”他低吼道,宛如一头壮年狮子在对入侵自己领地的敌人咆哮。
展示在众城邦领导人面前的,是一份关于矿头山在多次交易中非法牟利的证据册。
傅闻安的目光垂下,背光的位置使他笼在阴影中,男人端坐着,不疾不徐。
“魏老板误会了,昨日会议上卡纽兰封控区的尚代表提起贱买贵卖一事,让我意外想到。我同意尚代表的看法,为了众城邦的利益,也为了我们今后的共赢,这事不得不重视,还望魏老板能给出合理解释。”
傅闻安随意拿了一页纸,扫过一眼,照着念:“比如……为何来自源产地的碎玉矿竟比精加工货场的价格还高?”
魏宁眼中怨毒一闪而过,他同样拿起一页,语气一沉:“连半年前的价格都标明一清二楚,恐怕不是傅老板心血来潮、意外想到的吧?”
“魏老板莫伤和气,只是安斯图尔有留案在册的习惯,不如矿头山随性。”傅闻安的手指在桌面轻擦,他道。
魏宁恐要吐血。
一年前,安斯图尔与矿头山在一桩军矿交易中起了摩擦,当时魏宁用假账蒙混过关,当傅闻安试图索要账目数据时,只得到魏宁一句话:“矿头山在交易中随性,向来不登记。”
今日,傅闻安原话奉还。
“傅老板倒记仇。”魏宁冷哼一声。
“岂能,傅某多忘事。”傅闻安不带感情地回了一句。
“傅老板自谦了,少年英才雄韬伟略,我自愧不如。只是听说近日,傅老板的亲兵在乞拉山北侧的北部矿区动武,为此还受到矿区联合会的弹劾,说傅老板,有暴力掠夺的嫌疑。”
魏宁话锋一转,他沉吟几秒,而后缓缓道:“傅老板年轻气盛,但频繁动武,自身都未做出和平表率,怎能让众人信服,傅老板支持开放贸易不是为己谋利?”
他这番话说的巧妙,傅闻安心里了然,他本就没指望针对北部矿区的行动能瞒天过海。更何况谢敏闹出的动静,想不被人发现都难。
“此言有理,感谢魏老板提醒。”傅闻安表情一松,这让魏宁有些许惊讶。
正当他以为傅闻安要松口时,对方突然说:“既然傅某与魏老板的可信度都存在瑕疵,不如眼见为实,开放货物港口,邀请各位亲自检验。”
魏宁心道不好,果不其然,傅闻安下一句话就是:
“魏老板觉得可好?”
魏宁一时没说话,他沉下目光,阴恻恻地打量傅闻安,似乎在盘算什么。
他知道傅闻安打了什么算盘——开放彼此的货物港口供矿区联合会与城邦贸易会检查,表面上打着公正公开的旗号,实际是私下调查对方的底细。
毕竟,各城邦的专属货港可少对外开放——谁有事没事把家里仓库展示给别人看?
听傅闻安一言,众城邦代表顿时交头接耳起来,窃窃私语如蚊音充斥房间,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很快,魏宁有了决定:“当然好,只是不知先去谁那里?”
“这简单,在座各位谁有硬币?”傅闻安扫视众人。
魏宁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看着傅闻安从某个小城邦代表手中接过硬币,傅闻安又放在他面前。
“露出面为先,我选花面,为保公平,魏老板来抛?”傅闻安看起来胸有成竹。
魏宁瞪了傅闻安一眼,冷静如他,将硬币抛向空中时竟有些忐忑。
啪——
硬币落桌。
众人灼热的目光缠在不断旋转的铜币上,屏息凝神,几十圈后,硬币缓缓停了下来。
几秒后,凝聚的目光转移到魏宁身上,魏宁的脸色顿时一暗。
“可惜,傅某还想先行做个表率,可惜运气不许,就劳烦魏老板先展示了。”傅闻安瞟了眼朝上的数字面,语气虚伪又真诚。
“在魏老板展示期间,傅某的货港随时欢迎各位监督。事已至此,今日可否散会?”傅闻安一副准备逃会的样子。
魏宁脸色难看归难看,听到傅闻安要走,又不怀好意地道:“这么早散会,傅老板可是没休息好?倒也是,昨晚,傅老板的房间可热闹得很。”
话音刚落,众代表纷纷低头,显然是对昨晚的事有所耳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铁打的道理。
“傅老板可真是年轻力壮。”魏宁道。
傅闻安站起身,他本不屑于理会,走到门口,突然侧过身,不算严肃地挑起眉。
“当然,比你这种跑了老婆的强。”
魏宁拍案而起,谁知傅闻安一踹门,早跑没影了。
傅闻安回到自己的房间,黑枭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他是来汇报的。
傅闻安将副官迎进屋,脱了外套,坐在圆桌旁,阖着眼,用手慢慢揉着眉心。
桌上还有一盘没下完的国际象棋,男人垂着眸,解开领口最上面的纽扣,长舒一口气,才道:“矿头山的行动有下落了吗?”
副官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傅闻安,道:“内线来报,矿头山借用卡尔赞城邦的洛特航道运送走私矿石,且矿头山与卡纽兰封控区的人来往密切,有结盟的可能,我们是否要出手干预?”
“卡纽兰封控区不过囊中之物,只是矿头山……从卡尔赞绕路,确实很符合魏宁的作风,虽然危险,但收益极高。”傅闻安一目十行,纸页在他手中唰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