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三人走在乡间蜿蜒的小路上,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稍远一些的草丛里,虫鸣的声音。月朗星疏,即使没有路灯的照亮,也能看见踩踏得泛白的泥巴路面。这条路,他们都经常走。小时候走,因为人小腿短,也没有多少气力,再者就是走走玩玩,摘摘野花,拔拔野草,走走停停要三个小时。长大了正常行走也要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因为要赶着回去,所以老爷子的脚步有些快。而兄妹两人因为从小锻炼,自然也跟得上。
一路急走,终于到家。
罗夏也不顾一身的热汗,直接就冲到奶奶怀里,抱着奶奶一阵撒娇。
“看你一身汗,赶紧擦擦。”奶奶笑骂着怀里拱来拱去的小姑娘,手却是不停的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罗秋拿了条毛巾给自家妹妹,罗夏擦了擦,又看到哥哥也是一脸汗,道:“哥,你也擦擦。”
“都是没良心的!”一旁的老爷子一把扯过毛巾擦了擦,又丢给罗秋。
看来老爷子还在生气呢!
罗秋搬来一把椅子给老爷子,等老爷子落座,才挨着自家妹妹坐下。
罗夏又一头埋在奶奶怀里,瓮声瓮气的道:“奶奶,我好想你。”
老爷子更不满了,“哼,只想你奶奶,也不说想我!”
“当然想啦,爷爷是天底下最厉害最好的爷爷,哪能不想啊,每天只要闲下来了,都想你想奶奶。”
罗秋心里忍不住诽诽:“这张嘴真是甜啊。”
不过他不敢说,不然就是一对三。
老爷子终于不摆着脸了,笑了,“哎我的开心果小心肝,数你嘴甜!”
这么温馨的场面,也只有家人才能给予了。亲人离世的噩耗下,兄妹两几天都闷闷不乐、伤心难过,这一刻心里沉甸甸的石头,仿佛都被挪开了。
但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做,两老对视一眼,奶奶微微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了,即使不愿意他们掺和,也都掺和了,如果不请神上身,反而危险。
四人来到堂屋,从小看着爷爷奶奶供奉香火,也不觉得奇怪。长大了,还以为爷爷奶奶信佛、礼佛,他们也问过,爷爷奶奶都是一笑带过,从来没有细说。如今才知道,这里供奉的是香火神。
暗红色的供桌上,还插着香火燃尽的桩,香炉里都是细密的香灰。。堂屋里常年有这香火的燃烧,所以一踏入堂屋的门,就能闻到一股香火味道。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看那张泛黄的白纸,兄妹俩都知道,反面就是用血绘成的鬼神画像,心里也莫名的有了一丝敬畏。所以进了堂屋后,两人都是站在画像下,仔细端详着。但画纸较厚,而且年岁应是很久远,又用浆刷过,所以只能隐隐看到是两个相对而立的人形。
老爷子道:“以前怕你们看了害怕,所以在都是反着挂来供奉,现在倒也无所谓了。一画两神,但只能请一位上身,你们都挑一个,等下我将画像转过来。”
兄妹俩自然没有异议,罗夏歪了歪头,发现自己站在哥哥的左手边,就俏皮的用手指了指左手边,然后看了看自己哥哥,罗秋点了点头。
一人看一边。
“哎,爷爷,这画里的神看着挨的很近呢,万一我不小心看了旁边的怎么办啊?”罗夏忽然问道。
老爷子笑道:“安心吧,请神上身得首先用自己的鲜血,滴落在画像上。而且人的精神力度,没有经过修炼,大多都是一,只能请一位神上身。”
老爷子之前讲过,精神力度的计量,从一到九,一为始九为极。请神上身与自己精神同体,是会给自己的精神增加负担的,所以都是请一位神上身。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总感觉不是很明白,但既然都说目前最重要的是请神上身,家里长辈总是不会害自己的,罗夏也就没有再问。兄妹俩都老老实实的站着,看着奶奶将六只香点燃,然后一人三只,学着他们之前的动作,香火举过头顶,拜了三拜。
老爷子将画像轻轻的转了过来,罗夏忙收敛目光,往左边看去,罗秋也是一脸凝重,看向右边。
只见这画中,左右各站一狰狞丑恶的人形怪物,两者似人,相对而立,但皆面朝画卷。左手边这位红发似火燃烧,身着黑雾般的甲胄,翻飞的披风,像暗红的血液在流淌,左手持刀,刀尖插入地下,另一只手遥指画卷,面目狰狞神情凶恶。右手边那位双手持巨斧,作劈砍状,一身甲胄似乎包不住身上的肌肉,但甲胄上头颅的位置,却是暗红火焰跳跃。神的画像用血绘制,所以整体看来呈现一种恐怖的感觉。
奶奶用针一人戳了一下,示意兄妹俩将血珠抹在各自选择的神身上。
小小的血珠一沾上画里的神,就仿佛受到了牵引一般,缓缓渗了进去。而画卷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血液,而受到什么浸染,仿佛是直接被吸收到神的身体里了。
血珠一瞬间就没了踪影,两人一手持香,一手还停留在画卷上,就被各自的画像给镇住了,这种感觉十分怪异,明知自己清醒着,可以思考,但脑中全是刚才一眼看到的画像。
脑海里清晰的浮现了画卷中人物的模样,似乎刻印在了记忆中一样。
“收敛心神,慢慢适应,第一次都是这样,过会儿就好。”老爷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兄妹两人都听到了。
手上的香一直燃烧着,香灰掉落在手上,一瞬间的灼伤能清晰的感受到,下意识的想掸去香灰,但身体完全无法动弹。脑中却还是那幅画像,仿佛在支配着身体。兄妹俩端着燃烧的香站立着,看着画像,直到香火完全燃尽,脑海中神的印记,才淡淡隐去。
脑海中的印记淡去后,身体顿时感觉一松。
罗夏感受到身体能动的瞬间,‘唉哟’一声,动了动身体,看着手上燃尽的香,不知道该干嘛,所以她目光扫过自家哥哥的手,也燃尽了?
看着手上燃尽的香,罗秋皱着眉回忆着,自看到画像到现在能动弹,好像才短短一瞬,然而僵硬的身体,和手上燃尽的香提醒他,时间悄然流逝了。
还有老爷子的声音,仿佛在很远的地方传来,第一次都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