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龙转头远眺,只见天际间一个黑点正渐愈渐近,笑道:“刘城,他来了……”
一阵爽朗的畅笑,惊彻天际,无穷霸气威震沧海,其声之中,势吞山河,轰涛万丈,吓得海面飞走的海鸟,展翼逃去。
刘城即是那与海怪拼斗中不敌而退的老刘,他此时已换上了一袭黑衣,其身形挺拔,再加则黑装紧裹,立即间显得他整个人都十分劲炼,并无那种迟暮老人本应具有的钝性。
他踏空而来,犹似飞鹰驾临,鹰隼般的目光在一片茫茫蓝涛中,锁定了尹天机与同肖子龙,旋踵,他纵身一跃,身形化做一道黑光,沿着一条好似特定的轨迹飞来。
澎!
刘城双足一定,踏于礁岩,安然降落在二人身前,他哈哈一笑,走近二人,遂抱拳道“让二位兄弟久等了。”
“无妨,刘兄,你常年随渔船游走海外,怎么今日却没有逮住机会呢?见上那海怪一面。”尹天机道。
“咳咳咳……”
刘城唉声叹息,引得一阵咳嗽,本就惨白的面容,顿时间又白了几多,十分怖人,显然,刘城被海怪击中,已摞下了病根,非短期可愈。
“尹老,您有所不知,那海怪我是最先遭遇上的,我与它大战了一场,不料那厮太过于凶猛,并非我一人可敌,便果断离去了,现在我的伤势就是当时所致!”刘城一脸苦涩,甚是无奈道。
“原来如此……咦!还那海兽虽说已经出现,可为何不见其踪影?”尹天机双眉一竖,脸现疑惑,道。
“大海如此之大,谁又能知它藏在何处呢?”肖子龙摇了摇头,嗤笑道。
刘城挥手而出,阻断二人对话,插道:“不!它并没有走!我感觉它就藏在这里!”
“没有走?”二人神色皆是一变,饶是震惊,道。
“怎么可能,那海兽少说也有一幢厂厦那么巨大,如若藏在这海中,以我们锐利的感知,不可能发现不了任何端倪。”肖子龙摆手,很是不信,将心中所想原搬出来,反驳道。
“没有不可能的事,两百年前,我便见过它一次,我自以为对它已了如指掌,直到今日我被它击伤后,我才明白,那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刘城转目凝望着深不可测的波涛大海,沉寂半晌,低声回道。
“刘兄所言在理,这海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它通人性,设结界,知忧患,避锋芒……凡此等等,连人都难以做到,要是这一切都出现在一个海兽身上,那,这海兽应有多么的恐怖?”尹天机吸入一口略带咸味的空气,表情沉重道。
“莫非……它真的……藏在……出来,微微伸出一指,探向浪花奔起的海面,惊恐道。
两人保持缄默,谁也没有再开口出言,海兽藏在底下,仅是两人单方面的猜测而已……无从考证,那终究不是事实。
嗖!
扑通!
一声急骤的裂空声,突兀惊起,只见天空一道停留已久的银影,纵身而下,如石坠落,应声冲入了动荡不宕的海水中。
三人抬头一望,均是诧异,稍稍寻思一想,当下在心中便暗暗的佩服于她,惊叹于她的智慧与胆魄。三人寻思推理许久,才得出了结论,孰不知她一个女孩子家,竟也此般明察秋毫,能够从丝丝马迹中,得论出海兽所藏之处。
并且在想定之时,毫不迟疑的坠身下水,为得就是一探究竟。
海兽的强悍,恐怕还没有人不知晓,但她却在深知对方恐怖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跳入其中,这,世间还有几人可做到。
“天生罪虐……呵呵呵,这丫头没有辱没这名头,有胆有谋,若有成就,以后必是一位惊世强人!”尹天机微微一笑,对于虐这个后辈,纵管她不是他的子孙,但他还是由心的感到幸慰。
有潜质的年轻人,无论何时,都能引起老辈的关注……这是隐于人情中,一个永恒不变的定律。
“我们要不要下去看?她不会遇上危险吧?”肖子龙此时有些不安了,那海兽那般厉害,那她此番进入,岂不是凶多吉少,虽说与她是无亲无故,到了今日,也仅是一面之缘,犯不着为她担心,不过,那一份天生的爱才之心,令得肖子龙不忍让一个如此好的苗子折损在他面前。
“呵呵呵,肖兄勿要担心,那女娃虽说性情偏冷,但其实力可不低啊,与我对上,我也无十足的把握胜她……”尹天机颇带赞誉,微微笑了笑,抚须道。
“我知道她身怀手段,不过我们这般冷眼相观,也终归不仁义吧。”肖子龙摇头,脸露愁容,道。
“肖兄,听说你隐居数十载,仅是为了修炼一门古神术,这……是也不是?”刘城嘿嘿一笑,眯眼间略有异色闪过,别有意味,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修炼它还不是……”肖子龙刚要将此话一言而尽,可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忽而停滞下来,惊道“你难道让我开天眼,去窥视……她?”
听得“窥视”二字,刘城就不乐意了,两眼一瞪眼,很是不满。这好似指使你去当淫徒一样,听着怪惹人胡思乱想。
“你说得什么话呀,窥你个屁!暗中保护懂不懂?”刘城撇嘴,骂咧道,双手交叉,横于胸前,一幅老气横秋的模样。
“子龙兄,你既然放心不下那女娃娃,就破例一次开天眼随视于她,可莫要让她受到什么伤害……”尹天机从中咐和道。
肖子龙长吁一息,颇有难色,尹天机此话的弦外之音,他是深知于心,当下为难道:“尹兄,这不好罢,我们也是成名在外的老一辈了,这利用一个女娃娃干此等危险的事,终归有损风范。”
“什么不利用不利用的,又非我等逼她去,她的自主遂动,与我等无关,再则,你暗中看护她,也是为她安全吧……这些话怎到你口中,都变味了呢!”刘城怒目而视,怒道。
“你……”肖子龙被这一激,当即一燥,正欲发作……
“好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要吵面红耳赤,都是祖辈的人了,成何体统!”尹天机双手一张,将两人无形中变近的距离又放开了数尺,蓦然变sè,冷面叱道。
二人讪讪的偏过头,也不再相言,二人一幅老态龙钟的模样,本是戒斗戒yù的年纪,为一小事争个不停,像青涩毛头小子一般,让人见了都忍不住一笑,这也颇为滑稽了少许吧。
尹天机扫了一眼两人,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三人都是同辈之交,他也无资格以言相讥。
“肖兄,你真若不看?”尹天机眉头一紧,问道。
肖子龙扭首,眄视二人一眼,见目中甚切之光,于心也是不忍,也不再坚持什么原则,道“罢!罢!罢!老夫今日便破例一次。”
话毕,肖子龙走至海礁高处,挺身抬首,倚天而望,随后双眼猛然一闭,天海之间好似在这一刻随之沉寂,风平浪止,云停天定……
倏地!肖子龙额头处裂开一条小缝,缝间陡然暴出一道金光,金光之上,意念之力浑厚无比!牵神引魂,饶是可怖,金光一出,便飞速射向天空。
而此时天空之上,黑云集至,凝成一团,在那一团滚滚黑云间,一道略显得飘渺的光幕,闪现其中。
光幕一阵闪烁,突然间猝尔一变,一段闪跳不定的影像出现于其上,影像所述内容,赫然便是那水下的阴黯之景,里头,一道银影则显得格外刺眼……
刘城紧眯双眼,猛盯着光幕所现,无奈,光线太暗,除了那道有些模糊银影外,他再无从中找出一丝有用的画面。
“这丫头跑到那儿去了,黑成这样?”刘城喃喃自语道。
尹天机晃首,显然,从这乌漆巴黑的影像,他也无从猜测。
“水下三千米处,已到海底了。”肖子龙维持着影像,面无表情,道。
“这么深?那海怪呢?”刘城急问道,肖子龙是天眼的开启者,一切信息都会在他脑中过滤一次,他的作用可比那看不出眉目的影像强多了。
“没看见啊!”肖子龙面容变幻一番,天眼在海底寻觅一阵,并未见到所谓的海兽。
“没有?怎么可能,难道猜测错了。”刘城脸色一沉,低眉自问道。
“别妄下结论。”尹天机道,满目紧色,遂抬首凝视着天空的影像,朦朦之中,银影伫驻,一动不动,好似沉思,又好似专注前方的一片黑暗……
“她在干什么?”尹天机目光紧锁其上,朝肖子龙问道。
“好像在看海底山……”肖子龙不确定的答道。
海底山,故名思义即是埋于海面以下的山峰,与海沟齐名,是组成海层面的重要部分之一。
“看山?山有何可看,一片乌黑,什么都看不清。”刘城疑惑道。
“不!此女聪慧,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她不会无端行此事。”尹天机神情一变,双眼微眯,目光闪烁。
“尹老言之不错,那山甚怪,她莫非……”肖子龙蓦然道,虽yù言又止,但一切都已不明而喻。
此山有鬼!
“海山一般都是嶙峋之态,丝丝光线进入,就会有其反shè,而那茫茫之中,除开黑暗,全然瞧不出什么。”尹天机将海山潜在的疑点,一一道出。
“难道……”
“肖兄,这山的位置在何处。”尹天机全身猛然一震,好似想到了什么,急声问道。
见尹天机如此反应,肖子龙不敢怠慢,旋踵移眼,探索片刻,即道“海山……”二字一出口,肖子龙脸色蓦地一变,吞吐道“它……它,正在那岛的正下方……且分毫不差!”
听此一言,刘城与尹天机都是一惊,脸色骤变,一脸慌乱。
“那海兽……”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
“那海兽……”
刘城一言未尽,陡然间,平静的天地忽地间摇荡了起来。波涛叠起,乱石激湍,好似要天崩地塌,水淹万顷……
“糟了!快阻止他们……”肖子龙快声喝道,话毕间,他头猛然一栽,额头小缝缩入其间,金光速褪,一瞬间,黑云逝,光幕没,开启天眼附带的一切现象也在这一时间通通消失。
尹天机疾步上前,双手扶住即要倒下的肖子龙,他因开启天眼,能量消耗过度,再加上突来惊变,使他分神,联系断开,反遭反噬,如今站立都是一件较困难的事情。
“你伤很重?”尹天机扼住肖子龙的手腕,掐脉道。
肖子龙脸色惨白,双目充血,此时模样与那副沧桑老态相结起来,枯竭无力,了无生机,好似命在垂微,不久矣乎。
“我没事,尹老你快阻止他们,那小岛就是海兽的巨口,他们一旦进入,必会死无葬身之处。”肖子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即吸纳一口空气,微微清脑,遂艰难道。
听闻所言,尹天机神情平静,不惊不恐,好似早已料到结果,与不久之前所显神色,截然相反,眨眼间,他变得冷酷,邃如大海的目光,远眺着那座已经开始动荡的小岛,面容几番变幻,似在思索着什么。而其身形却始终停驻原处,完全没有动身的意思……
“尹老,你……”
肖子龙一惊,不敢相信的望着尹天机,他怎么见死不救呢?
难不成,他想……呵呵,我懂了……龙帝之墓这个秘密,凡是知之者,他都要杀之,毕竟,他是这秘密的守护者……而这海兽,只不过是他借刀杀人罢了,呵!难怪啊,难怪!
这才是尹天机吗!天机,天机,连天都可测,弄死几个人,又算什么呢?尹天机……不到最后,谁又知他前时所言之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肖子龙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种滋味萦绕心头,这味道,尝不得,但他却又不得不尝,尝至最后,才知晓这被好友算计,是何种滋味……
“肖兄,我也是不得已也出此下策,龙帝之墓,永远只属于龙族,外人若知之,必诛之,就算我放过他们,龙老那里也绝不会留下他们。”尹子龙垂下头,面容拧成一团,饶是纠结,很是愧疚的道。
“尹老,莫要再多言,你我情意绝此!”肖子龙双目一闭,一字一顿道,说得格外用力,好像要使劲全身劲力,将这情谊连根斩断。
“尹老,我老刘一直都是十分敬佩您的,没料想你竟用如此手段,他们毕竟也是武道同盟,你怎忍心下手!”刘城得知真相,当场怒发冲冠,指着尹天机大骂道,大义凛然,威武至极。
尹天机并未答话,保持缄默,任由刘城发泄心中的不平,有些事,他不想做,但使命所迫他又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事做于绝处……他也是身不由己。
“咳咳,刘兄。”肖子龙颤微道。
“肖兄你有何吩咐?”刘城迈步上前,道。冷哼一声,遂从尹天机手中抢过肖子龙,态度冷漠。
刘城双手探出,轻扶住肖子龙,倾耳至于他嘴前等待他的下言。
“救……他们!”肖子龙冷汗刷刷,咬牙道。
“你放心,你我虽有矛盾,但在大义面前,我老刘……”
澎!澎!
刘城一语落地,尹天机飞身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至二人身前,双手化而为拳,蕴万均之力,毫不留情的轰击在刘城身上,当即,来不及反应的刘城连带着肖子龙一同倒飞了出去,血箭狂飙,红遍半侧黑衣。
一击得手,尹天机紧随其上,拳式一变,由猛转柔,寸寸内劲朝着刘城的脖颈处抠去,快如奔雷!
刘城一惊,冷汗急冒,他根本没料到尹天机会如此不讲情面,说出手就出手,无一丝迟疑,招招狠毒且致命。现在他已丧失先机,如若再斗,生命岌危。
“尹老,你为何!”肖子龙胀红着眼,怒气冲天,愤火填膺,吼般质问道。他不信,尹天机会无故这么做。
尹天机身形陡然一滞,停了下来,目光闪烁,颇是无奈,道。二人紧注,待其后言,他们哪怕一死,也要知晓真相。
“曾,我说过知道龙帝……死!”
噗!噗!
尹天机话至一半时,见二人分神聆听,当即瞅准时机,猛然出手,两道暗中凝聚的罡气,掠至二人身前,狠狠地砸入了体内,下一刻,中招的二人,其身形再次飙飞,落入海中。
尹天机再次跟上,想要痛下杀手,其双手上下翻滚,朝着入水的二人一阵狂拍,足可粉金碎石的罡气,全部轰击在了二人身上,无一道外露,倾刻间,二人海面沉浮,身体破碎,在尹天机骤击间身殒大海,血染其间……上一时,还在谈笑风生。
可在此时,变成了尸体。
见二人完全死彻,再无生还可能,尹天机才缓缓放下手,手间崩发的罡气也悄然消去。他凝视着海面,面容惆怅,微微叹息一声,阖目纳气,稍稍平定了一下了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
“对不起了,二位,我下黄泉,此罪我甘愿受罚……”尹天机面容一阵痉挛,痛彻心扉,此番暗袭,他也是不得已。虽说早已计划多次,间接消弱二人的力量,是为防止他俩过久挣扎……尽管如此,但他却无动手的念头,毕竟三人曾是生死同命的好友,无奈他俩硬要救那些人,才逼他灭口!
龙帝之墓,秘不可泄!知者杀之!
如今,他寿元将近,唯有龙帝之墓才可拯救其于水火之间,尹天机纵然背负一生骂名,也要取得更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