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离开呼伦勒城,决绝干脆,等她到达察哈尔城的时候,见已经大亮。城墙之上高耸的后周军旗十分耀眼,站在城下,遥望着那飞舞的旗子,芳华心中说不出感叹。再说芳华等人离开之后没多久,后周兵马侵占了整个城镇,作为缴获的城镇,杨昌明的政策还是足够贤明,对于属下的要求十分严格,强烈命令他们不能进行烧杀抢夺,善待那些无能力逃离城的百姓。可大辽到底是马背上民族,即使那些年迈的百姓无法离开,也是拼死选择保护这城,生与城生,死与城死,后周兵马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们就自行进行了断,场面十分的渗人。
战争带来的残酷,还有大辽百姓的精忠,让所有进入城中的百姓汗颜,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结果,杨昌明看在眼中,悲恸不已,下令将那些百姓的尸体好生安葬,接着开始清点人数,整顿兵马,这一忙就是整整几个时辰,而消息传到后周边境,杨文渊带着后续部队,大军浩浩荡荡朝着此处赶来。
芳华骑着马到达城下的时候,城墙上的官兵第一时间就看到她,或者说在她距城中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她已经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毕竟天色慢慢亮了,更重要的是,这两城之中已无人际来往,芳华独身一人自然十分显眼。当众兵马看到迎面而来的人,也认出了这就是那位夜里统率了千人来此的男子,不对,他来这里干什么。
“戒备,有人来犯,弓箭手。”
她到来之时,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兵马,虎视眈眈的看着来人,当然还有城墙上完的弓箭手将芳华团团包围,若是她有什么想法,怕是瞬间就会被射成马蜂窝,索性见到这样的画面,芳华还足够冷静。
“开门,我是来投诚的。”
城墙上的前锋听的脸都黑了,投降,一个人投降,谁不知道昨夜是你坏了我们的好事,这会儿突然跑来投降,这其中定然有诈,万万不能相信。
“前锋,这人的话不能信,怕是有诈。”前锋身边的将士善意的提醒。
城墙下的人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嘴角满是嘲讽,本来她来此就没打算见到杨昌明,看这为首官员的反应,想来是自己猜对了,想要平安进到这城中,她有的是办法:“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是你们将军想要的人我知晓在何处,前锋大人,你真的不考虑将我这个投诚者留下,我的价值可是不小啊!”
顶着大风,芳华声嘶力竭的呐喊,昨夜一番折腾,她早就力气不足,再加上在城墙上站了太久,迎着大风,脸色接近苍白,再加上马上飞奔驰骋,她的体力已经用尽,现在还要在这里跟这些人浪费话语,要是这城门还不打开,她可就真的要晕过去了。
前锋看着城下之人,心中仔细盘算,这男子昨夜的风范,想来在大辽中不是什么低等职务,突然来投降,行为也十分诡异。不过要是作为人质暂且扣押,也不失是个好办法,日后对付大辽上也许能用到,仔细权衡了番利弊,前锋算是同意芳华进来。
“你,下去给我把她押上来,严加看守。”
前锋的话落,芳华总算松了口气,好,好在自己成功了,只要进了城,这事情就好办了。夹紧马肚,芳华准备城门开启之时冲进去,不知为何身体十分沉重,脚都抬不起来,还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黑,芳华直接从马上倒了下去,人晕了。城墙上的前锋还想看这芳华有什么动作,哪知一抬头,面前的人径直从马上倒了下去,反而将自己吓得够呛,连忙奔下城去。
这想来也算是有一件让所有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哪个前来投降的百姓,会还在没有进城之时,就晕倒在城门口,这件事当日在整个察哈尔城传遍了,不过因为芳华现在的身份是男子,所以没有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倒是有一人十分在意。
察哈尔城。
芳华是被后周的将士抬进来的,那前锋赶到的时候她早就没有了意识,本想将芳华下狱,倒是因为受了风寒,高热不退,毕竟现在的她对后周这些人来说还有用,索性并没有关起来,而是找个干净的房间让他躺着,更是让军中大夫来为她治疗,而前锋这边则是匆忙将此事汇报给杨昌明。
手中的事务繁多,听到这件事,杨昌明先是意外,一人前来投诚,说来还真是稀奇,可听到说投诚的人晕倒在了城门口,忍不住笑了:“既然如此,你就命人好生照看,这察哈尔城有药铺,军医那里要是药材不足,你可命人前去拿。对了,参将那边如何,兵马到了何处?”
“报告将军,少主子带着兵马已经快要到了,距离察哈尔城不远。”
“命人在城外扎营,稍后将察哈尔城内务明细给我拿来,还有财务粮草方面也要给我十分准确的明细。”
“是,属下这就去办。”汇报完芳华的事情,在杨昌明这里得了任务,前锋丝毫不敢耽搁,朝着城外飞奔而去,他这一走,杨昌明开始认真处理自己手中的事务。
攻打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侄儿杨文山,临行之前大哥可是有特意交代过,务必要找到他,也不知道这个侄儿现在在何处,处境可还好。察哈尔城这边没有他的消息,那耶律齐已经带着二十万兵马朝着此处赶来,到时候定是场恶战,前锋说的这人,怕是在大辽也是举足轻重,不知道到时候能否将文山换回来,不过这些都还好办,那位皇上心心念念的人可还在别人手中,这可要怎么要回。每每想到芳华,杨昌明就头疼起来,却不知道他一心想要寻找的人,此时正在自己的军中。
耶律燕跟着大军来到察哈尔城门口之时,已经过了卯时,杨昌明有命令,三军不入城中,只在城外扎营布阵,耶律燕无事,骑着马跟在杨文渊身后,朝着城中走去,听说昨夜战争十分灿烈,他想进城去看看,不知道那人可还好。跟着杨文渊刚进入城门,这小子眼中仇视的目光太重,丝毫不进行掩饰,倒还让他有些尴尬,索性不理会他,远远的跟在身后。
进城之后,原本繁华的街道现在变得萧条无比,到处都是战火留下来的残局,断了的房梁,没有燃烧完的箭,还有在地上早就干了的鲜血,可尽管如此整个城中还是弥漫这沉重的血腥味,耶律燕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五味陈杂。感叹之余,不免距离杨文渊的距离越来越远,算了现在想来也不能见到杨昌明,有那个小子在,怕是见他父亲有番折腾,还不如在这城中四下看看也好。心中这般想着,人从马上下来,朝着城中深处走去。
“哎,你听说了么,今天一早有人来投诚,这城门还没进了,人就晕过去了。”
“可不是么,人说这大辽百姓各个都是武功出身,哪晓得那人体力那么不支,还是个男子,说出来还真让人笑话,真是连我们军中的伙夫都比不上。”
“那是,大辽怎么能跟我们后周相比,外界传闻也不可信,倒是可怜了我们的军医大人,这战场上都是刀剑血肉,倒是让他放下军中那些将士,去给那人治疗什么风寒,想来还真是让人觉得烦躁,你说将军那般看重一个俘虏的命作甚。”
耶律燕没走多远,经过两个将士身边,两人的话语原封不动的落在他的耳中,投诚晕倒的男子,体力不支,说来也奇怪,这几个字眼划过的时候,耶律燕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人就是芳华,这天底下能干出这般奇事的人,除了她还有谁,连忙回头追了上去,询问芳华现在的下落。
“你这个榆木脑袋,将军那般重视,只能证明那男子的重要性,以后对我们来说可大有用处,我听说啊……”
那其中一将士的话还没有说完,耶律燕已经打断了他们的话:“两位将士留步。”两人疑惑的回头,看着面前眼生的男子,似乎这人是皇上安排的卧底,将军指明的谋士,这将士也是有礼,连忙对着他行礼:“燕先生。”
耶律燕回礼:“在下对两位口中的投诚者十分好奇,不知道两位能否告诉燕某,那人现在何处!”
“燕先生客气了,想来先生也听说了,那俘虏人在前面不远处的医馆,军医在治疗。”
道了谢,耶律燕连忙翻身上马,朝着他们口中所说的医馆奔去,直觉告诉自己,那人绝对是芳华,不会有错。
杨文渊进屋的时候,面前的父亲还在整理手中的事务,因为有将士在场,杨文渊也并没有多亲昵,倒是很恭敬的上前行礼:“参见将军。”
“你来了。三军可还安置妥当。”
“一切妥当,将军请放心。”
“信可曾传回扬州城?”杨昌明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眼前的儿子,察哈尔城打破,按照规矩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快马加鞭传信给皇上,这件事他是吩咐自己儿子去做,也不知如何。
“已经派人火速回皇宫了。”一夜不见父亲,如今能够看见父亲平安在这里,他也就放下心来,战场上变数太大,只希望父亲不要有事才好,不然远在后周的娘亲,怕是又要担心了。
“军师大人呢,怎么没同你一起来。”事情既然已经办妥,杨昌明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个儿子虽然年轻气盛了点,倒也不是那种油盐不进之人,在大局面前也是知晓如何变通,如此便是很不错了。
被父亲这么一问,杨文渊愣住,回头看去刚才还好端端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刚想开口给父亲解释,却被他打断:“察哈尔城此番沦陷,想来大辽皇帝会再次派兵马赶来,越往后的路越难走,昨夜将士已经疲惫,这几日就好好休息,让城墙上的将士提高警惕,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汇报,城中还有军营的巡防就交给你了。”
“是,请将军放心,属下不会让将军失望。”杨文渊为自己父亲保证,那句话说的没有错,接下来的路会越来越难走,但是只要跟父亲在一起,就算是死他也愿意。
杨昌明欣慰的点了点头,摆摆手让儿子离开,军中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至于军师那边,等他忙完手中的事务亲自去找他,毕竟昨夜的事情可全是他的功劳。
这头耶律燕拼命来到医馆之时,果真如那将士描述的那般,门口站着两人防守,看到他到来之后连忙让开,耶律燕匆匆进了屋子,一进屋子就闻到浓重的药香味,进入内室,远远就看见那人白着一张脸,静静的躺在床上。大氅放在旁边,身上只盖了简单的被子,原本披散的头发此刻全部扎起来,只用简单的发冠固定住,没有任何首饰,即使这般她的美还是不容忽视。
慌张进入内室,来到她的床前,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满脸的担忧。军医原本是在一旁熬药,听到有脚步声进来,拿着扇子就冲了出来,见到耶律燕的时候有些愣住,这军师怎么来了,正巧也看到了额耶律燕握住芳华手的那一刻,军医的表情很是奇怪,难道这两人认识?
同样的,耶律燕也听到了声音,抬头就看见军医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们,干脆也不做掩饰,起身几步来到他面前:“大夫,她怎么样了?”
“啊。没什么严重的,只是这人素来身子底子不好,加上近日劳累太多,体力支撑不住,风寒受体才会高热不退,容老夫开些药,休息之日就可痊愈。”
大夫的话落,耶律燕放下心,没什么大事就好:“药材可够,若是不够,大夫吩咐即可,这人毕竟是将军留下来的人质,十分重要,可不能有什么闪失的好。”
旁敲侧击,将芳华的地位说的重要点,这军医想来会多用些心思,不然这后周军营之中,有谁能够帮她。
“军师说的对,老夫心中有数,这后头的药材还没有熬好,就不打扰军师了。”两三句这军医就抽身离去,随军出征多年,有些事情已经了然于心,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自己明白。军医这一走,耶律燕重新做回在床上,摸了摸芳华的额头,觉得还是滚烫,看到不远处有木盆,出门打了盆水,拿了绢布,很是细心的帮着她降温,想让床上的人能够舒服一些。
话说察哈尔城中一片祥和,呼伦勒城已经乱成一团。阿彩看到三人回来之时,不见自己的主子,拉着冷雪的手大声质问,为什么没有将主子带回,为什么要让主子一人前去,任凭她再怎么开口逼问,在场的三人只有沉默,这件事谁也不愿意开口再提,见面前的三人不说话,阿彩干脆自己朝着城门跑去,还没走几步,就被修冥一个手刀打晕,扛回了房间。
而大辽国都方向,淳于焱跟耶律齐两人此刻正在飞一般的赶来,不过看现在的清形,想来是要众人失望了,芳华已经离开此处,前行之路生死未仆。
扬州皇宫。
杨昌明带兵离去一日,杨昌云将朝中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连夜秘密出了扬州城,朝着姜国的方向赶去。姜国那头皇宫,也已经收到了大辽城陷落的消息,为了姜国自身的情况考虑,丞相决定先按兵不动,按照大辽的兵力,还有那位可汗的处事风格,想来不久就会有动静,对于这场战役,姜国暂时选择静观其变。
丞相飞鸽传书去了汴梁,将现在的情况很是详细的告知了皇帝,而汴梁那边,朝堂上上下下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丞相则是跟着将军,带着十万大军守在姚城,观望大辽两国的动作,这大辽察哈尔城刚落,原本以为后周会借机继续进宫,等了两日没等到继续进攻的消息,倒是等到了一位想也想不到的人,那人不是别人,就是现在后周的掌权者杨昌云。
后周的兵马去了大辽,宇文晟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整日待在御书房内,床都没下来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荒度现在的时光,闲暇时拿起书本看书,不过每日醒着的时辰已经越来越少,太医还是照例日日来此为他诊治,可他的身子还是那般,没有丝毫的起色。这不今日太医来为宇文晟请脉,不过他今日倒是神智清楚,张德全退到门外,就在太医请完脉就要离开之时,他忽然开口。
“爱卿啊,如今的朝堂是什么模样?”
一言出,那太医离去的身影立马停住,扔下手中的药箱,跪在这位皇上面前,老泪纵横:“皇上啊,你莫要在这般装下去了,你这身体都病了两月,要在这般下去,后周就完了,后周真的就完了啊皇上。”
倘若现在有任何一人在场,定会对着太医所说的话充满疑惑,这其中的真相我们现在暂时不谈,只说这太医话落,宇文晟的眼睛立马变的清晰,没有从前那般混沌,看着眼前的人。
“朕是病了,爱卿糊涂了,不过也是时候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