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伤兵也和这些俘虏一样一个个神情萎靡的或站着或蹲着或者干脆双腿盘着坐在冰冷的地上。
有的伤兵嘴里叼着香烟一口接一口使劲吸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气似的。有个伤兵闭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头上缠的白色绷带上渗出一大片血,可能伤势严重,以至于把纱布外面的黄色帽子都湿透了。
整个站台看不到一个担架,太郎知道,凡是到了需要担架的程度,就是这个伤员被战友人道消灭的时候。有时候,太郎觉得这个做法有点太残忍,但这就是战场规则,战场上才是最讲究优胜劣汰的地方。
两个士兵架着一个腿被打断的伤兵靠在一根电线杆上冷的瑟瑟发抖。看见他的样子太郎想起他在黑田中队时的战友仓树,在一次对抗联的扫荡中,仓树踩响了抗联埋的地雷,看到他的腿从天而降“啪叽”一下掉在自己面前,吓得坐在地上的太郎手脚并用向后倒退了好远,他惊恐的盯着那条血肉模糊的腿哇哇大叫起来。灰尘散尽,醒过来的仓树痛苦的嚎叫着,刚开始有两个士兵背着他往前走,后来他只看到那两个士兵,再也没看到仓树。
当他问他们仓树的去向时,两个士兵低头不语,太郎非常气愤,说仓树只是腿断了,他并没有死,为什么丢掉他?
其中一个说:“仓树君的灵魂已经带着家族荣耀回日本了……”
太郎怔怔的看着电线杆旁那三个人,脑子里回忆着那痛苦的经历。
火车进站了,四个卫兵跟着吉田一郎上了火车,他们要到731所在地,请森田幸利来省城给珍妮看病。
太田三郎和吉田一郎是世交同时也是同学,交情颇深,太田三郎在精神病研究方面是专家。本来想带着珍妮上门请他看病,但珍妮反应激烈,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无法带她上路,于是,他想到了森田幸利,森田幸利是太田三郎的得意门生,正因为他在人体神经方面颇有建树才被太田三郎从516研究所调到731成为自己的助手。
吉田一郎在前几天做了个梦,在梦里他的女儿安吉拉说她在大山里孤零零一人感到很害怕,想让他去找她,醒来后他惊出一身冷汗。他虽然无愧于天皇,无愧于家族,但是他有愧于刚刚回到身边的妻子和不知下落的女儿。
对于珍妮,他深感惭愧,甚至是罪恶般的惭愧。
为了圣战,他不惜抛弃她们母子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战争中,一旦投入战争,他将再无回头之日。战争的残酷超出他的想象,战争的性质也随着战火的延伸发生了根本变化。当他有一天突然意识到这场战争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绝不是单纯的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这样简单时,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他越来越凶残,越来越暴虐,只有这样才能舒缓心中无处发泄的懊恼戾气,于是众多的中国人成了他狂暴下的牺牲品,甚至日本人。
恶魔大佐的名声对他来说实至名归,由他指挥的战斗十有八九都是胜利收场,因为他手下的士兵不光要冒着中国人的子弹向前冲,他们更惧怕吉田一郎的手枪与武士刀。凡是丢枪卸甲后退的士兵,吉田一郎能用刀解决的绝不浪费语言,有一次,他在整个联队面前砍掉了两个士兵的脑袋,恶魔的名字从此占据了每个士兵的大脑。
于是这些士兵在战场上不要命的向前冲,活着便成了英雄,死去便成了家族祠堂里那袅袅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