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手之快,只叫人目不暇接,渐渐形影交错,难分彼此。斗得三十招上下,武摩罗右掌翻腾起落,如蝶化影,引得凌钦霜露出破绽,左手随即抢入,化阴为阳,木签直插对方天突穴。岂料凌钦霜应变奇速,左拳横扫,右肘由上直击而下,招式极怪,却巧妙化解了他的攻势。武摩罗但觉两股绝大猛力如骇浪般涌来,自知若一意打穴,左臂必为他震碎,唯有抽手退避。
如此反复数次,武摩罗每次几乎就要成功,却都被凌钦霜于绝不可能之处以古怪的手法化解,不觉心下愈惊:“看他出手漫无章法,实则却是滴水不漏,这厮小小年纪,拳脚功夫竟也如此了得?”又见他狂发百十余掌,气力非但不衰,反而越来越盛,而此消彼长之下,自身却已臂酸胸闷,如迭块垒,不由寻思道:“久耗无益,须当速战速决!”一念及此,右掌五指虚晃,幻出数十虚影,铺天盖地,绕至左侧突进。待凌钦霜双掌来阻,身形倏晃,左手如箭,气注木签,直取其右肩肩井穴。
这两说下来简单,实则却已穷尽了武摩罗毕生绝学,无论手法身法,节奏时机,均是妙到毫巅,凌钦霜再无可避,终于被刺中。木签封住穴道,三脉气血登时受阻,体内真气的冲绞微微放缓。凌钦霜“啊”的一声,身子剧晃,气势也瞬间馁了。武摩罗乘胜追击,身形如影,指法如风,瞬息之间连封他十余处大穴。凌钦霜踉跄跌了数步,终于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婉晴此时已止住脸上的鲜血,见状一头扑了上去。却听武摩罗道:“接下来便看你了。”
婉晴心知穴道虽然被封堵,但真气泛滥无处发泄,凌钦霜只有比先前更加痛苦,忙道:“还请师父下针。”
武摩罗摇了摇头,道:“忘了规矩么?你要他活,便自己来。”
婉晴急得快要哭出来:“可师父已经出手了……”
武摩罗摆手道:“老夫兴味索然,没兴趣再动手了。”
婉晴自知多说无益,便道:“弟子下针,还请师父从旁指点。”见他双目微闭,如有不闻,也不再多说什么,从旁边取了木签,噙着泪水,便在凌钦霜的中极穴上重重扎了下去。等了半晌,不见有异,方放心再下第二针,落针之处,尽是经脉交汇的大穴。
武摩罗虽然已隔断凌钦霜的诸脉气血,婉晴下起手来仍颇感费力,直到数针过后,方觉得阻滞稍弱。她心绪渐定,神针合一,双手如翼翻飞,轻刺慢捻,隔断了正经奇经之后,又对正经各处大穴下针。一时之间,囚室无声,唯余丝丝娇喘,怦怦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婉晴施针完毕,见凌钦霜面色转和,震荡渐复,心知阴阳二气为签所阻,已节节寸断,再难为继。婉晴浅浅一笑,攒袖拭了拭凌钦霜鬓边的汗珠。她受伤于前,凝神于后,此刻心力交瘁,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却见武摩罗正怔怔望着自己,目含温柔,低声叫了句“师父”,便别过头去。
武摩罗叹道:“婉儿,师父对你不起。”
婉晴但觉脸上伤痕仍是火辣辣的痛,咬着嘴唇并不答话。
武摩罗道:“你放心,师父告诉你个方子,你出去配好了药,涂抹个把月,便不会落下疤了。”当下便把药方说了。
婉晴心下气恼,虽然仍是垂着头不理他,那方子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武摩罗说完就靠着墙边呆呆地坐着,坐了良久,忽然说道:“婉儿你说,阿湘当真从没喜欢过我么?”
婉晴抬头见他泪光隐约,神色凄苦,叹了口气,道:“弟子胡说的,师父莫要当真。”
武摩罗凄然摇头:“那是阿湘入门后的第四个月吧,我便看见她陪武修罗在海边观潮。阿湘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时隔多年,她说这话时的神情我一直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