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县令改蹲为跪,嗓音沙哑道:“司昂大人、曹星牧大人,还有白大人,诸位同僚,列位子民,且一路慢行。”
“纵使天地翻覆,韩太平也要为你们报仇雪恨!”
青年县令身后,宁清镇全镇居民亦是跪伏一地。
黑压压一大片人潮,冲雪白下的三百来具焦尸沉痛叩首。
——
大日渐西斜。
陆陆续续有家人来到宁清镇认领尸体。
老父亲捶胸顿足,老母亲哭天抢地。
妻子儿女趴在焦尸上撕心裂肺。
宁清镇不少本镇人柔声安慰道:“叔叔婶婶,你们放心,咱青天大老爷一定会为您们的儿子报仇!”
悦来客栈二楼靠窗位置,韩香惬意品着香茗。
“胡冲。”
“大人,我在。”
韩香询问道:“你觉着咱们能从这一百八十七位贪官污吏的家眷手中,捞到多少银两?”
胡冲沉吟了一小会,道:“最少十万,最多三四十万。”
“司昂与曹星牧两位大人,着实贪墨了不少。”
十万至三四十万,还行。
筑坚堤、剿匪还差得远,但修宽路、开阔田却是够了。
胡冲:“大人,一百八十七人之遗产,咱们是直接以剿匪由头,光明正大的拿,还是再来一次官扮匪?”
韩香:“一百八十七人家眷分散各村镇,没法一锅端,官扮匪太过冒险。”
略微思量。
韩香道:“今儿先行安抚亡者家眷,等明儿你且随我拜访一趟司、曹二府。”
“好嘞。”
“那大人,我先下去了。”
待韩香点头应允后,胡冲自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白玉瓷瓶。
拿起一根筷子,插进瓷瓶中蘸了一点芥末。
很快,泪流满面的胡冲嘤嘤嘤着跑出客栈。
——
元灵十五年,六月初一。
韩香此生铭记这一天。
这一日,青年县令几乎流干了这辈子所有的、全部的眼泪。
甚至于韩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水做的。
日落昏黄。
湘绣县一家茶馆内,聚集了很多工农。
“惨啊,太惨了,屠杀完,竟将脑袋割下,高挂长竿,那群山匪简直活脱脱披着人皮的豺狼!”
“我倒觉得大快人心!”
“死的全是县衙那群贪官污吏,平日里没少作威作福、鱼肉乡里。”
“死得好,死得好啊!”
“你这人,有没有点同情心?!”
“同情心?!我家十亩薄田,非要被胥吏记成良田,赋税凭空激增数倍。我爹娘苦苦哀求,给胥吏磕头时,你在哪儿?”
“我只因不满瞪了胥吏一眼,便被其带来的差役用鞭子抽的皮开肉绽,那时你在哪儿?”
“你为何不问问那群贪官污吏?问问他们的同情心究竟去了哪儿?!”
“你……你……胥吏差役该死,可家眷是无辜的!”
“家眷无辜?!呵呵!”
“家眷花着胥吏差役压榨老百姓得来的银钱。”
“她们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
“老百姓却赤脚下地,食不果腹。”
“他们的孩子坐在窗明几净的学塾里。”
“老百姓的孩子却只能坐在田野间。”
“他们的孩子呱呱坠地之日,即是数百亩良田的未来主人。”
“我们的孩子呱呱坠地之日,即是那数百亩良田的未来众多佃农中的其一。”
“今日,老子只觉得身心舒畅!”
“娘子山一众猛士替天行了道!哈哈哈!”
“嘘,噤声。”
“县太爷从宁清镇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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