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
陈平安瞅瞅一脸淡漠的高见秋。
忽然嘿嘿一笑。
从衣袖里摸出一物,“中秋了,吃个月饼吧。”
“唉……”
高见秋叹气,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无奈接过月饼,轻咬一口。
酥脆甜腻,用的不是蔗糖,是红糖。
还有黑芝麻与核桃仁。
“说吧,什么事?”
陈平安重又将酒葫芦扔给高见秋,“我的一位故人之子,如秋风中的枯叶,凋零了。”
高见秋:“所以呢?”
陈平安:“故人乃我师弟,唤作韩非。”
“韩非师弟嫡长子叫韩萧。”
“元灵三年九月末,韩萧从玄秦,携幼孙不远数百万里,赴大殷见我。”
“请我为其孙取名与字。”
“当时我正在食骨,只觉骨肉奇香,便为稚童取名韩香。”
“又因听得太平河水流潺潺声,遂取字曰太平。”
高见秋:“你真的好随便。”
陈平安:“冥冥之中,我确信,韩萧死了。”
“不久后,其孙韩香定会来大殷投靠我。”
“戏匠,这孩子不简单。”
“元灵三年时,两岁还是三岁,便能像大人那样思考问题。”
“而且武道天资根骨不比你虎头差,甚至于心性方面更胜一筹。”
高见秋蹙眉:“如此幼麟,你缘何不自己收为弟子?”
陈平安神色惆然道:“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
高见秋:“慢走,不送。”
陈平安:“当年心生怜悯,收了那个赵颖儿。”
“给她饭吃、屋住、衣穿,教她识文断字。”
“哪曾想竟养了一头白眼狼。”
“伤老心了。”
“自此我便立誓,此生再不收徒。”
“可我答应过师弟之子,一旦他韩家覆巢,我便得照拂其孙一二。”
高见秋:“你可真是个烂好人。”
陈平安:“当年稷下同窗时,韩非师弟于我多有恩惠。”
“去青楼嫖……采风,从来都是韩非师弟付账。”
“淘到艳书……先贤名著,从来都是让我先行阅览。”
“此恩,与地齐阔,与天齐高。”
“师弟曾孙,不得不庇。”
高见秋将最后一口月饼塞进嘴里,随即再灌两口酒。
淡淡道:“不够。”
陈平安再从衣袖内摸出一物。
不是月饼。
而是一本寸许厚的蓝皮书。
上书《洞玄子》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此书乃我珍藏、典藏,读之令人茅塞顿开,兽血沸腾。”
“别用口水翻页。”
“还有,只是借你阅览,不是送你,可千万莫要损坏。”
陈平安无比珍视,千叮咛万嘱咐。
“成交。”
高见秋接过蓝皮书,塞进衣袖。
将最后小半葫芦酒饮尽后,冷冷盯着青衣:“我乏了。”
“慢走,不送。”
陈平安装聋作哑,“这八月十五的中秋月,就是圆哈。”
“麻溜的,滚吧!”
“一本破书,啥时候不能看。”
“中秋阖家团圆夜,竟赶我走,也不说送送,以后再也不来了!哼!”
望着青衣远去的背影,听着其骂骂咧咧声,高见秋面色如常。
抬头望了一眼明月,高见秋喃喃道:“也不知丫头今儿有没有吃月饼……”
“算了,操这个闲心作甚。”
“该做的,都做了。”
“我还是丰富一下自己的内涵吧!”
高见秋摸出《洞玄子》。
借着月光,高见秋翻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