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望到郭大叔蹲在村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郭大叔三个儿子全部死于妖魔之口,而今也不过四十岁,已苍老得不成人样。
“郭大叔,等谁呢?”
来到近前,小徒弟轻轻唤了一声。
低着脑袋喷云吐雾的郭大叔猛地抬头,起身抓住他的手腕。
“虎头,早些时候,我看到兰儿那姑娘,被程府的人从家带走了。”
小徒弟身躯一颤,“伏龙镇的程家?”
郭大叔点点头。
小徒弟豁然转身,又向着伏龙镇飞奔而去。
啪啪啪~
青石板街道上,狂跑的小徒弟,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厉害。
他这一生,只在乎三个人。
娘亲、师父、兰儿姐。
于九岁的他而言,师父就是爹,兰儿姐即第二个娘。
“兰儿姐……千万不要出事啊!”
夜幕未至,黑云早已压城。
闪电在云层中怒吼,想把乌云撕碎。
小徒弟冲至伏龙镇东街深处,抬头看向那块鎏金匾额。
“程府!”
小镇唯一的赌坊,自县太爷赵崇死后,便是程家接手的。
“难道……钟无意把兰儿姐卖了?!”
收敛心神,小徒弟上前几步,轻轻扣响朱红大门。
“嘎吱~”
大门开了一条缝。
一张苍老面庞映入眼帘。
老人上下打量小徒弟后,问道:“小子,你找谁?”
小徒弟脸上硬挤出笑容,“老伯,我找赵兰儿,她是我姐姐。”
“邻家大叔说,看见我姐姐被你们程府的人带走了。”
“你看,这天黑了,也要下大雨了,一直未见姐姐回家,就来看看。”
“唉~”
老人轻叹一口气,道:“孩子,你来晚了。”
小徒弟心头一紧,声音微颤,“老伯,您这话……什么意思?”
老人神情悲悯。
突然,从衣袖里伸出一只枯手。
大拇指与食指灵巧地搓动。
小徒弟自是明白何意,掏出一角碎银,递了过去,“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掂量了两下碎银,老人慈祥一笑。
“你姐……是否穿着一身兰色襦裙?”
小徒弟点点头。
“小子,你来晚了,那姑娘早被公子豢养的几条猛犬,啃干净了。”
“你要不要骨头?要的话,老朽去给你收拢。”
“……”
老人还在喋喋不休。
小徒弟头晕目眩,耳中嗡鸣。
“老伯,麻烦了。”
小徒弟再次递上银子。
“行,你小子不错,无论还剩几根骨头,老朽都帮你收拢起来。”
“对了老伯,我姐姐缘何而死?您口中公子,又是何人?”
老人眯起混黄的眼眸,面露奇怪笑意,“公子乃殷都来的客人,身份尊贵,光车辇,就得三匹高头大马来拉。”
“便是我家老爷见了,也得恭恭敬敬,至于你姐姐,怎么说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姑娘的丈夫,在程家赌坊,欠下三百两银子,好些年了,也没还上。”
“几日前,更是不知从哪得来的银钱,没想着还账,还再次输尽。”
“我们老爷吧,对这种无赖,头疼得很,你说打吧,不顶事,杀吧,死了谁还钱?”
“今儿那位公子来程家后,直接派人抓来很多赖账的,让他们签下卖身契。”
“你姐夫对吧,他签了你姐姐的卖身契,所以我们程家才敢去抓人。”
“毕竟不论百姓还是士族,咱们都得遵守大殷律法,是不是?”
“之后呢?”
小徒弟笑着问道。
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之后啊,那些卖身契上的人,公子将他们的皮都从身上活活剥了下来。”
“渍,你姐可真了不得,那么多人被剥皮时哭爹喊娘。”
“只有她从头到尾,硬是一声没吭。”
轰隆。
一道闪电,撕裂黑暗。
照亮程府的门楣。
也照亮小徒弟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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