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兰的印刷厂效益很好,吉州现在差不多的书坊都在‘沈记印刷厂’进书,连吉州周边城市的书坊都来这里进书,印刷厂的书常常供不应求,为了满足市场,沈福存在征求了沈若兰的意见后,扩大了印刷厂的生产规模,额外雇了十多个工人,都是身强力健的大小伙子,一个人能顶好几个姑娘使唤的,这样,生产效率就一下子提高上去了,也勉强供的上市场的需求了。
至于那几个才女,就专门负责代笔写书、排版等工作,在她们租住的地方就可以完成,每天只需沈金存或沈福存来取几个模版即可,无需到工厂去跟那些糙汉子们见面,也省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沈若兰到印刷厂转了一圈儿,发现厂子被福存哥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工人们干起活儿来也井然有序的,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就满意的回去了。
到家后,大爷他们还没回来呢,沈若兰就跟爹娘说起了自己对沈若梅的看法,并郑重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要是大爷他们只是带沈若梅过来以探亲的形式小住几天的话,她可以答应;但是,要是大爷大娘想让沈若梅常驻沙家浜,甚至还打算让他们一家子帮沈若梅安排终身大事的话,那就万万不能了。
“爹,娘,就算咱们收留了沈若梅,帮她找到好婆家了,就她那性子也不可能把日子过好了,到时候日子过不好肯定还得赖上咱们,说咱们误了她、害了她,怎么都是错,所以这烫手的山芋决不能接。”
沈德俭叹息着说:“梅丫头也算是爹看着长大的,她啥样爹能不知道嘛?爹也知道管了也落不下好儿,可不管咋说,她毕竟是爹的亲侄女儿,如今她落到这般田地,爹寻思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至于她知不知道感恩,就由着她去吧!”
沈若兰冷笑说:“爹还真是好心呢?可您想过没有,想当初咱们落魄时,她沈若梅是咋对咱们的?”
从前的事儿沈若兰本不想在提及了,但是看到爹这么糊涂,她不得不把旧账拿出来翻翻,好让他清醒清醒。
“那时候我都要饿死在他们家大门口儿了,她非但不给我点儿吃的,还拿手里的饼子喂狗吃气我…。”
“我就是从他们家门口儿路过,也没想要上他们家去蹭吃蹭喝啊,她就撺掇王宝根过来打我,把我的腿都给踢秃噜皮了……”
当她气愤的说起那些年沈若梅是怎么待她的,她在沈若梅那儿吃过哪些亏,受过哪些委屈,穆氏听到后受不了了。
穆氏并不知道沈若梅是这么对沈若兰的,开始听到沈若梅的遭遇时,心里虽然怪她糊涂,自甘下贱,但还是想要帮她,毕竟是亲戚嘛,但是听到沈若梅之前那么对待自己的女儿后,当时就不想帮她一分一毫了。
“想不到梅丫头小小年纪心肠竟这么坏,可怜我的兰儿在她那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她还有啥脸上咱们家来住呢?我不管你是咋想的,反正别指望我能好好待她了…。”穆氏一边说着,一边气愤的抹起了眼泪儿!
沈德俭也知道沈若梅不好,但是却从不知道她那么对待自己的闺女,如今乍然听说这些,也不由得对沈若梅生出些怨恨来。
“我也不知道她竟能这样,早知如此…。”
他没有说下去,但沈若兰听得出来,爹下话就要说,‘早知如此,我就不带他们来了。’
“爹,娘,我的意思就是现在既然人都领来了,咱们也不能把他们赶出去,但是沈若梅要是跟我大爷大娘以探亲的形式在咱们家小住行,要是想叫咱们家养着她,指着咱们家给她找婆家,甚至指着咱们给她安排她的下半辈子,那可万万不能答应。”
“嗯,我们知道了,等你大爷大娘走的时候,就叫他们把梅丫头带走,咱们家不惹那麻烦!”穆氏说道。
沈德俭也点点头,“对,那种没心没肺的玩意儿,咱们不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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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个没心没肺的沈若梅,已经到了大哥的小家里,正在大哥家四处打量着。老娘和大嫂一个炕头一个炕稍的,虽然微笑相视着,嘴上都没说什么,但彼此都看得懂对方眼中的怒火。
沈大娘确实有点儿恼怒了,看到儿子媳妇都穿的人模狗样的,小日子过得这么滋润,再想想她跟老头子守在屯子里吃糠咽菜的日子,她的心里能平衡吗?
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儿子,现在能挣钱了,却叫这个死老娘们做的分了家,儿子现在挣的钱都拿去养活这个死老娘们了,看看她穿的戴的,都是新置办的,这得多少钱啊?
这个缺德的败家老娘们,有钱也不知道给公公婆婆点儿花,都叫她给可劲儿造霍了,就这样的,能把日子过好吗?还不如把钱放在她那儿好呢!
而李巧莲,在婆婆一进门儿就变得挑剔犀利的眼神中捕捉到了森森恶意,当然不会示弱,立刻将自己调整成战斗模式,就等着接招了!
两个女人暗暗的运着气,虽然都看彼此不顺眼,却谁都没有先出声,大概都等着对方先出招呢吧。
沈大爷没看出老婆子和媳妇之间的暗流涌动,看了看儿子租住的地方后,点头说:“不错,啥也不缺啥也不少的,看你们过成这样,我跟你娘也就放心了。”
说完,又就凑到炕跟前儿,低头去看他熟睡的大孙子。
几个月不见,这小子又长大了不少,比上回见着时大了一圈儿呢,真是越长越出息了……
看到孙子那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儿的,沈大爷眼睛都笑得睁不开了,沈若梅却没心思看她的小侄子,她眼珠子叽里咕噜的在屋里看了一圈儿后,很快看到了嫂子在柜盖上摆放着的草籽糕、花生米和南瓜子儿等小吃,从这个就已经看出大哥一家过得有多富足了!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再看看他们过的这么称心,沈若梅这心里边太不平衡了。
想当初,要不是李巧莲这个死老娘们把屯里人喊来,把她跟小丁公子能被屯里人堵在被窝儿里吗?她也不至于名声狼藉到嫁不出去,不得不去给小丁公子当了外室去啊?
要是她没嚷嚷出来,说不定她早就跟小丁公子没有瓜葛了,到这会儿还是那个有第一美人儿之称的靠山屯儿的大闺女呢!
都是这个死老娘们害的,害的她身败名裂,给人家当了外室,害得她在屯子里抬不起头,人都不敢见了。她却过得顺风顺水,滋滋润润的,真是恨死她了!
沈若梅怨气冲天,把自己现在的下场都怪罪到别人的身上去了。
其实,就算没有李巧莲算计她,她那个肚子也马上把她跟小丁公子的奸情暴露出来了,最后她还是得去给小丁公子当外室去,结果跟现在一样一样的。
但是沈若梅就是不愿承担责任和错误,常把发生在她身上的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不管她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儿,肯定都不怪她,一定怪别人,一定是别人的错误导致她的失误。
她永远都是对的,永远都是无辜的那一个!
“娘,你瞧瞧,我大哥家现在过得多好啊,都吃得起点心了,您瞧瞧这点心,啧啧,还印着花儿呢,这得多少钱一斤啊!”沈若梅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沈大娘看着柜子上那包点心,心里边儿更不高兴了,遂板着脸对儿子说:“福存啊,不是娘说你,你现在可有点儿得瑟了,虽然你现在赚的多点儿,但咱们老沈家勤俭持家的家风可不能丢了,别一有钱就大手丫子拉撒着可劲儿花,现在花了是痛快了,等往后要用钱时没有看你咋整?”
这话是教训儿子的,但眼睛却是看着儿媳妇说的,估计是在那敲打儿媳妇,嫌儿媳妇能花钱呢!
李巧莲可不是好惹的,之前没分家时,她下巴颏卡在他们饭碗儿上,受了婆婆和小姑子不少的闲气,到现在她还记在心里边呢,那时候她手里没钱,男人又没地方赚钱去,她也没办法,弹现在不同了,现在家都分了,她跟婆婆小姑子算是两家子人了,婆婆还想像从前似的在她面前摆婆婆的谱,跟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她能惯着她吗?
当即,没等沈福存答话,李巧莲就皮笑肉不笑的说:“娘,您可别怪福存,这些东西都是我买的,您也知道,我这奶是个馋奶子,不吃好吃的就下不来奶,我这也是为了孩子,不得不吃的!”
“嗯,说得对,为了孩子,是该吃点儿好的!”沈大爷听到儿媳妇的解释,赶紧帮着说了一句。
然而,儿媳妇却话锋一转,接着说,“从前没分家时,我顿顿吃糠咽菜的,也下不来奶,把我儿子给饿的跟个猴子似的,差点儿糟践了。好在现在好了,分家了,我也终于能吃点儿好的补偿补偿我儿子了,所以啊,家里有点儿干果不稀奇,就是有鱼有肉,也稀松平常呢!”
沈大娘不傻不捏的,自然听得懂儿媳妇这话的意思,这是翻小肠,翻翻她之前苛待了她呢,沈大娘默了一把脸,有点哀伤的说,“巧莲啊,娘知道你还在为从前吃的不好耿耿于怀呢,可从前家里边儿就那条件,娘就是想给你多整点儿好吃的,也得有银子算啊?”
李巧莲轻笑一声,“是呀,家里边儿条件是不好,不然就冲您那么稀罕若梅,也不可能就只给若梅一两银子的嫁妆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都有一两银子给你闺女当嫁妆,凭啥没钱给我弄下奶的好饭好菜吃,你那闺女丢人现眼的去给人家当外室去,难不成一个当外室的闺女,比你们的大孙子还重要吗?
沈若梅本来就看李巧莲不顺眼呢,这会子听到她阴阳怪气,话里话外的挂拉着了自己,就叉起腰,瞪着李巧莲,咄咄逼人的说:“咋地?娘给我一两银子的嫁妆你不乐意拉?你咋不说说你们分家时分走多少银子呢?一样的儿女,给你们分那么多,才给我一两银子的东西,我都没挑理呢你倒歪歪上了?和着这一家子啥好事儿都得可着你来呗!”
李巧莲已然不是过去那个受气的小媳妇了,看小姑子还像过去似的那么随便怼她,当即针尖对麦王的反击了回去,冷笑说:“我们分的银子是我们自己赚的,我们拿的心安理得,你那一两银子的嫁妆是你赚的吗?你有啥脸挑拣的?再说,你一个外嫁的闺女,凭啥跟儿子攀扯?你是将来能给爹娘养老送终还是你生的孩子能跟着老沈家姓?”
说到这儿,又忽然发现沈若梅的肚子平平的,她还不知道沈若梅小产的事儿,一直以为她还怀着呢,就狐疑道:“你不都快五个月了吗?肚子咋还那么小呢?”
说着,又发现沈若梅还是姑娘的打扮,心中更疑惑了,冷笑着说,“你都嫁了人的人了,咋还做姑娘的打扮呢?难道让老丁家把你给休了?”
“放屁,你才让人家给休了呢!”沈若梅被戳到了痛楚,顿时嗷的一声炸开了。
“都别吵吵了,一见面久吵吵把火的,让人听见了像个啥?都给我闭嘴!”沈大爷一看女儿和媳妇要吵架,急忙出声喝止。
沈若梅一看老爹要急眼,不甘心的闭了嘴,她现在还指着她爹娘呢,不敢把她爹给惹火了,但闭嘴时还是不忘狠狠的白了沈若梅一眼。
李巧莲现在已经跟公公婆婆分了家了,才不会把这个乡下的土老头子放在眼里呢,看公公端着长辈的架子在自家大呼小喝的,冷嗤一声,说:“爹,我也没想跟梅儿锵锵啊,你没听到吗?是梅儿一直在那针对我呢?您说我这招谁惹谁了,好好的在家里边呆着,就要被人家这么欺负,知道的是小姑子不懂事儿,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你们二老看不上我这个媳妇,背后撺掇了小姑子来刁难我呢!”
“谁不懂事儿了?你说谁呢?”
“谁欺负你了?谁刁难你了?”
沈若梅和沈大娘同时发难。
特别是沈大娘,她一边儿盯着儿媳妇,一边儿严厉的叱责说,“我们就是随便说一句,你就针尖对麦王的怼丧我们,和着我们大老远的来了,是来看你的脸子受你的气来的?”
说着,从炕沿儿边儿站了起来,“走,咱们回去,省着在这儿看人家的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