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帝再次来了上阳宫。
华裳脸色苍白,眼圈通红——不是哭的,是熬的。
皇帝深深的叹了口气,伸出宽大的手掌盖住了华裳的眼眸,轻声道:“为什么休息的不好?睡不着么?”
华裳微微低头,轻声道:“睡不着。”
皇帝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朕晚上来陪你睡,好好休息,养好身子。”
华裳摇头:“不用了,臣妾只要找到了害死我们孩子的凶手,让那个还没见过阳光的孩子瞑目,臣妾就能安眠了。”
皇帝眉宇间露出痛苦的神色,上一次失去孩子还是在刚刚成为王爷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发妻,如今的皇后怀孕不过三个月就流产了,他还不曾知道孩子来临,便已经失去。
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却依旧躲不过这样的丧子之痛。
皇帝扶着华裳倚在软枕上,沉声道:“陈喜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虽然还不知道凶手,但是过程已经理顺了。”
华裳慢慢的抬起头,缓缓开口:“臣妾想听。”
皇帝搂紧了华裳的肩膀,似乎这样就能给她力量,声音沉稳中带着隐晦的愤恨:“很有计划的针对你腹中孩子的阴谋。两个月前,有人在你的茶壶壶嘴中放入了一小块八角莲,这点分量不足以让你流产,但是经久日常,你的身体自然越来越不好。”
华裳闭上眼,为了忍住眼泪,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白色的牙齿咬着苍白的嘴唇,似乎回到了那段所谓孕期反应严重的日子。
皇帝将华裳搂的更紧了,继续说道:“至于那道红花的药膳,应该是御膳房的传膳小太监被收买了,故意将严修仪的药膳和你的药膳交换了。传膳的小太监太多了,御膳房又忙乱的很,朕暂时没查出到底是谁做的,但是朕已经将那天在的传膳小太监全部拘禁,严刑拷问,会有结果的。”
华裳艰难的转动眼角,涩声问道:“有了八角莲,还有红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皇帝摇头:“朕不知道,也许是那个凶手看着八角莲的药性太慢,等不起了吧,所以用了药性更烈的红花。而且药膳中的红花分量也不至于你直接小产,也是因为之前的八角莲对你的身子造成了破坏。可以说,这两样东西共同导致了我们失去了那个孩子。”
华裳转过头,开口道:“昨日,臣妾传了曹厨子来问,他说椒房宫的小太监前几个月与御膳房走得近。”
皇帝眼波平静,点头:“朕查了,的确可疑。共有三个小太监,也都在慎刑司了。”
华裳轻声开口:“皇上,为什么?我不曾害人,别人为什么害我?”
皇帝看着华裳,然后开口道:“因为那个人一定嫉妒你的幸福。”
华裳抖着嘴唇,缓缓笑道:“那我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嫉妒吧,怨恨吧,她永远不会得到我已经得到了的东西。”
皇帝垂下眼帘,开口道:“对。”
两人叙话后,就着急了一直在内殿伺候的宫人们,询问关于茶壶之事。
皇帝拉着华裳的手坐在上首的榻上,面色冰冷,开口道:“人人都长着眼睛,长着嘴,能看,能说,朕的话不会问第二遍,你们都看到过有谁行迹鬼祟,或者对茶壶动过手脚。”
皇帝早已经将负责端茶倒水的宫人抓到了慎刑司,余下这些人都是在内殿伺候,但是一般接触不到茶壶的人。
宫人们脸色惨白,纷纷磕头求饶,基本的说辞都一样,没怎么注意。
华裳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脸色因为咳嗽才有了几分血色,透着种不健康的潮红,然后哑声道:“你们都好好回想一下,不论是谁,接近了茶壶,又觉得有异的,都说出来,无论对错,本宫绝不罚你。”
皇帝轻轻的拍着华裳的背,轻声道:“喝口参汤顺顺嗓子吧。”
华裳虚弱的点点头,扯开笑容。
一旁的谷香瞪大眼睛,突然跪下,低声道:“娘娘……奴婢见娘娘咳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华裳也顾不上喝参汤了,盯着谷香,俯着身子急切道:“想起什么了?”
皇帝也看向谷香,微微眯起眼,听得认真。
谷香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娘娘被诊出喜脉时,各宫的娘娘都前来贺喜,有的是人来,有的是礼来。椒房宫的温贵嫔娘娘便是亲自来了。不知娘娘有没有印象,温贵嫔来了之后咳嗽了两声,说近日嗓子不好,便自己拿起茶壶倒了茶水给自己。”
华裳眯起眼睛,里面闪过冷光。
谷香继续道:“当时奴婢就觉得哪里奇怪,温贵嫔的咳嗽声不像嗓子不好,温温的,和和的,和如今娘娘的咳嗽声完全不一样。而且当时有小宫女准备上前为温贵嫔斟茶,但是被温贵嫔笑着拒绝了,说自己来就好。倒茶的手势也有些奇怪,袖子遮挡了大半。”
皇帝眼中渐渐聚集起风暴。
华裳则是有些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温妹妹……本宫的确没想过,做这种事情的不都应该是被收买的宫人么……哪里有亲自出手的。”
皇帝声音冷冷,面色紧绷:“所以一直没怀疑她,自己动手风险大,却出人意料,让人想不到。”
这个时候,陈喜从门外走了进来,请安行礼后,低头回禀道:“御膳房的一个传膳小太监叫张保的,招了。是椒房宫一个叫福喜的小太监收买的他,他们是同乡,本就认识,如今许以重金,张保老娘重病,没能抵住诱惑,便存着侥幸心理,铸下大错。”
皇帝面色更加冰冷的,声音也似乎暗沉了许多:“椒房宫那个福喜招了没?”
陈喜低头回道:“福喜嘴硬得很,没招。但是奴才查出他有一幼妹,去岁被温贵嫔叔父的纳为妾室,十分受宠,福喜本就是椒房宫的太监,虽然不在偏殿伺候温贵嫔,但是两人来往并不少见。”
皇帝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砰的一声,将手边能摔的东西都摔了,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布满血丝,咬牙切齿,声音中满是冷酷:“朕要杀了那个贱人!”
华裳看着皇帝怒极的样子,吓了一跳,低下头,没有说话。
证据虽然不确凿,但是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华裳一直信任陈喜的能力,他是皇帝暗中的左右手。
陈喜语气依旧平稳,看着皇帝暴怒的样子,开口道:“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温贵嫔谋害皇嗣,皇上息怒,请再给奴才几天时间,奴才定然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案。”
皇帝怒极反笑:“证据?朕不需要证据,朕只要知道是她做的就行,出身望族,朕就不敢动她?朕不仅要杀了她,还要牵连宗族,满门抄斩!”
陈喜平静的跪下,轻声道:“皇上息怒。”
华裳忍下心中的悲愤和痛恨,跟着开口道:“皇上息怒。臣妾与温妹妹一直情同姐妹,也不敢相信竟会是她,皇上,请让陈喜公公好好彻查一番吧,拿出证据,让臣妾死了这条心,也绝了他人的议论之语。何况,一旦是冤枉了温妹妹呢?岂不是让真凶逍遥法外,让皇儿死不瞑目?”
皇帝压下怒气,额头上的青筋也缓缓消了,变成了平时那个面向温和的男人,扯了扯嘴角下令:“封锁椒房宫,彻查温贵嫔。”
陈喜低头应是:“是,皇上。”
皇帝微微抬起头,缓缓开口道:“传旨沁淑妃,罚奉一年,谁让她没好好管教自己宫里的人。另外,将五皇子抱出来,先送到慈宁宫吧。”
陈喜再次低头应是。
华裳知道,温贵嫔是完了。
皇帝虽然听了她和陈喜的劝告,准备彻查出证据,但是抱走五皇子,就说明皇上内心如今已经深信不疑。
那个女人已经不配养育皇子。
皇帝缓缓的转头,看着华裳,轻声道:“你当她是姐妹,她却只会嫉妒你的幸福,并且想毁掉你的幸福。”
华裳的眼角似有水汽,苍白的唇笑了笑:“还不知道结果。”
皇帝的笑容也破碎的很:“结果?你还不如不知,知道了,只会在心中划下更大的伤口。裳儿,你已经动摇了。”
华裳的眼角慢慢渗出泪水,但依旧努力微笑:“都说后宫险恶无真情,臣妾一直不信。因为臣妾得到了好多,太后的,皇上的,妃嫔姐妹的……难道都是假的么?”
皇帝闭上眼,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惨然笑道:“也许吧。谁都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先皇当年也十分宠爱母后,结果呢,他最后爱上的女人是柔妃。朕不知道自己最后会爱上谁,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对于你而言,也是假的,也将成为一场骗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