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春来到陈家沟时,天色已然黑透。
镇子里道路上的积雪显然经过铲除打扫,一堆堆码在空地,只待天日回暖,融化成滋润土地的给养。由于风雪依旧,此时已覆盖了没过脚踝的厚厚一层积雪。
沿途避开了几个仍在房前屋后忙碌的身影,牛大春很快来到了陈夫子家门前,左右观望一番,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始轻轻敲门。
“咚咚咚……”
门上铁环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出老远,引起远处一阵狗吠。牛大春眉头微皱,警惕起来,好在陈夫子一家也算单家独户,最近的邻里也隔了百多米,暂时无人出来查看。
等了一会儿,就在他不耐之际,打算直接跳进不高的围墙时,听到了门内慢慢走来的脚步声,伴随着着陈夫子压抑不住的咳嗽,声音传了出来:
“门外可是牛壮士?”
“正是。”
“稍待片刻……”
说话间,大门被从内打开,陈夫子披着厚厚的衣衫,举着一个小灯笼,出现在眼前。
灯笼举起,照在牛大春脸上,陈夫子点点头,伸手一引:“请……”
牛大春合上大门,无言跟随在颤颤巍巍的陈夫子身后。
“年纪毕竟大了,走两步都喘不过气,让你久等了。”
“这却不算啥,”牛大春摇摇头,听着他喉中喘气的咕噜声,也有些不好意思,大晚上打扰老人安睡:
“夫子,您这身子骨可不太好啊,可曾找医师瞧瞧?”
陈夫子笑笑,不以为意:“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了,每到冬天就这样,医师也看过了,不碍事。”
牛大春不懂病理,见他不在意,也就不再开口,毕竟,算上这次也才见了两面,也没多深交情。
陈夫子把牛大春引到一间小书房,挂上灯笼,点燃油灯,这才从案几上拿起那本册子,并许多写满字迹的纸张,一起递给牛大春。
案几上还堆叠着许多翻开的书籍、竹简,不少散落在地面,纸篓中还能看出不少废弃的纸张,看来这几日,陈夫子可没少费功夫。
“这几日,老朽不负所托,帮你把那些道家术语,译了一遍,好在都不是甚高深的东西,都誊在这些纸张上,另外,开国年间,有些药物的名目与今时不同,也一并帮你重新整理了一番,都在这了。”
牛大春双手接过,用眼神向陈夫子告了个罪,遂一目十行的翻阅着那些纸张,入目的全是大白话,浅显易懂,还有不少重点朱字批注,这让大春理解起来更是容易,许多此前看得一头雾水的地方,此时再看,如同拨云见雾,豁然开朗。
陈夫子见牛大春喜不自禁阅读的神情,不由得老怀大慰,毕竟那些东西,他都是按照教学蒙童的标准写下的,对一个教书育人一辈子的先生来说,自己付出的心血被人珍惜认可,总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半晌,牛大春翻阅完毕,确定没有遗漏,方仔细叠好收入怀中,郑重弯腰下拜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