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刘克庄的《贺新郎·九日》有诗曰: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北去,日西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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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阴天。
南朝千秋大殿。
文武百官的神色严肃异常,气氛更是降到冰点。
殿内冷,殿外更冷。
暗沉沉的天空一片昏黑,又交织着斜风细雨,一阵风吹过,站在殿门口的大臣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左丞相晏未病看向昨夜与他商量进谏之人,被他眼神扫到的大臣们,纷纷低下了头。
前夜还在慷慨激昂,后天就临阵退缩,晏未病几乎要气的吐血,他一摇头,一叹气,右跨出列,言辞切切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自古以来,谋逆都是死罪。而当今的五皇子楚新然,却被扣上了这顶大帽子,并于昨日下了诏狱。
晏未病从小看着他长大,知晓他的为人,他绝不会如此行事,是以为他进言,希望皇帝能收回成命。
而自诩为五皇子一派的文武大臣,生前使劲巴结,如今人人自危,竟无一人敢为他发言说好话。
晏未病心凉七分,但他一把老骨头,又有何惧?
一直视五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太子,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这次一定要扳倒五皇子。
太子楚燕然道:“本王也不愿意相信五弟会做出这种事,但是他的亲信瞿千崖已在大理寺招供。”
太子党也有不少官员附和,其中就包括武安将军贺满怀,贺满怀为国征战二十载,他曾因后方粮食被人故意克扣,大军三天三夜饥不果腹,吃过败仗。
最后危急关头,是太子力排万难,前来支援,所以从不参加党派之争的他,也选择了站在太子这边。
当时太子能够调兵遣将,拉来军粮,其实有一半是五皇子的功劳,只可惜贺满怀并没有深查。
晏未病看着殿上,有五六人帮助太子,孤军奋战的他,急忙反驳道:“亲信之言,不可全信!难道太子你能保证他没被人收买吗?”
收到晏未病犀利的目光,楚燕然并不心虚,紧随其后,道:“丞相此言差矣,若都被质疑是有人挑唆闹事,那万一是真的呢?”
“就因为万一,就要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吗?更何况他也是位皇子吧?太子殿下,老臣没记错的话,他也是你的五弟!”
晏未病拿亲情压他,楚燕然大义凛然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两人一时争执不下,同时喊向皇帝陛下。
皇帝楚玉龙左右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此刻五皇子的生母笑妃岑笑笑,正候在殿外,等待传召的她再也笑不出来,忧心如焚的站立着。
晏未病见陛下一言不发,愤怒道:“太子~你……唉~”被气的一甩袖子,背对着太子。
这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来,没走两步就撂倒在地,嘴里还慌乱的喊着:“陛下……不好了,陛下不好了……”神情紧张的样子,仿佛被人追杀一样。
贺满怀粗鲁的拉住他的衣领,气道:“陛下好好的,我看你要不好了!”
太监吓得哆哆嗦嗦,道:“将军…”
贺满怀厉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太监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贺满怀再次厉声命令道:“快说!”
“禀…告…禀告将军,有有一个女女子持剑杀了过来……”
这边刚说完,那边女子就到了殿门口,双手执剑,一长一短。
寒风吹乱了她的发髻,嗜血的眸子掩盖在有些凌乱的刘海之下。
文官们被吓得聚在一起,殿上不准携带武器,所以武将们准备赤手空拳与她搏斗。
妙龄女子像地狱开出的绝美之花,一身鲜红,就连面纱都是红色的。
长剑拖地,与大理石板摩擦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剑上残留的鲜血滴落一路,她一步一步,踏在大臣们紧张跳动的心上。
太子守在台阶前,贺满怀早松开了太监,屏住呼吸,文官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走到大殿中央,女子突然丢掉长短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所有人被这个举动震惊了。而随后赶来的御林军,也将女子团团围住,可她一点动手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皇上扒开挡在前面的太监,威严道:“殿下之女,你可知携剑入大殿是死罪。”
红衣女子低着头,淡定道:“民女知道!”声音如莺歌婉转,但又坚定不惧。
此女勇敢无畏,楚玉龙被其柔情侠骨的性格所感,一声令下:“御林军,退下!”
御林军退下之后,大殿又恢复了正常。皇上对眼前这个女子充满了好奇,“抬起头来!”
女子抬头而起,发髻上的银杏步摇栩栩如生,流苏轻轻晃动,一双杏眼如炬,而又神情冷清。
皇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子回道:“民女,郎清平!”
听到郎清平,对面的太傅郎旭被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匆匆瞥向跪着的女子。细细打量起来,虽然戴了面纱,但这声音不会错的。
楚玉龙心里有个预感,怕是和五皇儿有关,于是问道:“郎清平,今日冒死前来,所为何事?”
郎清平跪的板正,如实答道:“熟人所托,为救一人!”
“谁?”
“五皇子!”
一旁看戏的太子楚燕然,再也忍不住,插话道:“如何救?”
红衣女子一双明亮的圆眼看向他,坚定道:“查明真相!”
楚燕然心下一惊,被她的气势压住,一瞬间又恢复正常。
“几日?”
“七日!”
郎清平收回目光,转向皇帝道:“民女保证七日之内,必定查清真相。”圆圆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看起来十分让人怜爱。
楚玉龙内心高兴万分,当下答应道:“准了!朕封你为巡按御史,派大理寺卿崔益铭协助你,赐尚方宝剑!”
“谢陛下!”郎清平低下头,暗自松了一口气,额间已有一层薄汗。
巡按御史的权力很大,手持尚方宝剑,手握生杀大权,号称“代天子巡狩”。
朝堂之下,一片哗然。
在议论声中,楚玉龙突然问道:“众卿可有异议?”
左丞相晏未病开心道:“臣无议!”
楚玉龙看向太子,亲切问道:“太子呢?”
太子也知道木已成舟,现在反驳没有一点好处,“儿臣,没有意见!”
楚玉龙笑道:“你可是我南朝第一位女巡按御史!”
郎清平赶忙叩首拜谢,“多谢陛下抬爱,清平鞠躬尽瘁。”
案情重大,郎清平下朝直接赶去大理寺,在门口正好碰到大理寺少卿,他正要将整理好的案件移交给刑部。
那说明已经判了死刑,郎清平急忙开口命令道:“拦下他。”
一边走向大理寺内,一边对崔益铭道:“带我去见瞿千崖!”
由崔益铭带路,一行五人很快就来到了大理寺牢房。这里的牢房,暗无天日又阴暗潮湿。
瞿千崖躺在有草席的榻上,一身脏乱的囚服,蓬头垢面的假睡着。听到门落铁链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又要受刑了,不过不等人拉他起来,他是不会动的。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来提审他,瞿千崖的耳朵很灵敏,隐约听到了女声。
看守牢房的狱卒,打开内监的矮门,待五人离牢房还有三步的时候,崔益铭看着熟睡的瞿千崖,厉声命令道:“把他喊起来!”
手下的牢头和一个狱吏,立刻上去又打又踹,“哎~喂~醒醒……”
被踹醒的瞿千崖,也不恼,伸伸懒腰,打着哈哈,戏谑道:“牢头,又有贵客来看我吗?这次有没有酒喝?”
“想喝酒吗?”
瞿千崖猜的不错,是一道女声,如黄莺出谷,想必还是位美人。
只见她秋波流转,面纱因急促的呼吸而被轻轻吹起,隐约可见其姿容月貌。
“今日走了什么好运,竟有美人来探望?”瞿千崖见她身后跟了几个大人物,心里知道她为了什么而来,却故意打趣。
崔益铭微怒道:“休得胡言乱语,这是巡按御史,还不跪下拜见!”
瞿千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立刻变得正经起来,双腿跪地,给足了郎清平面子,道:“是,小人…不,犯人瞿千崖拜见巡按御史!御史小娘子,吉祥如意!”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笑意
“瞿千崖你……”郎清平抬手制止了崔益铭的话,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手指肤白胜雪,双眸犹似一泓清水,在崔益铭与瞿千崖的脸上转了两下。
“我还是第一次见大理寺的囚犯,如此清风朗月呢!”
不待瞿千崖回话,郎清平又道:“阁下,只喝酒多没意思,不如再给你弹一曲春江花月夜吧?”边说边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说完,一摆手势,示意他起身。
瞿千崖不客气的站起来,吊儿郎当的笑道:“如此甚好!还是御史大夫体谅我,你们多学学。”轻蔑得意的眼神瞥向崔益铭等人。
郎清平端起茶盅,吹了两口,惬意道:“御丞,你来给咱们的瞿左司马,说说什么叫弹琵琶!”
听到左司马,瞿千崖心下骇然。
收到命令的御丞露出狞笑,道:“所谓的弹琵琶,就是将犯人的双手吊起来,使其露出肋排,然后用匕首在人的肋骨上来回拨动,如此多反复几次,直至下刀的位置露出白骨……”
说到这里,御丞故意停顿一下,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瞿千崖,又继续道:“在这个时候的犯人还具有清醒的意识,而整个人已经痛不欲生,根本没有几人能经受住这种折磨。受刑人不仅经历了这一刀刀割肉的痛苦,也经历了刮骨的痛苦,因整个过程类似于弹奏琵琶,所以名为弹琵琶。”
瞿千崖越听越不对劲,脸上笑意渐散。
这是要拿他练手,眼前这个女人,太狠毒!
郎清平放下茶盅,柔笑道:“还想听吗?”
御丞上道的早已掏出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