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娘就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其实有家,家中平安无事。我今日就是到城南走亲戚,亲戚家受了难,晌午也没留饭。走到这儿实在太饿了,就坐下来吃一口。我算不上难民,怎么能不给银子白吃呢!”大娘执意把铜板放下,还跟罗家人道谢,说他们都是好心人。
罗家人也没矫情,这位大娘穿得朴素却干净,想也不是太穷苦的人家,这几个铜板的饭钱收也就收了。虽然只是几个铜板,但他们也会把这几个铜板算到善棚的账上,用这些铜板来帮助别人,让真正穷苦的人也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馄饨。
九皇子看了这一幕就跟陆辞秋说:“其实经过了这些日子,人们也都想开了。当初对你们家人喊打喊杀的,确实也是被有心之人煽动了情绪。实际上百姓们本心都是善良的,你对他们好,他们一定也会有所回报。包括罗家做的这些,其实在百姓心里,也是算在你头上的。”
陆辞秋苦笑,“算我头上干什么,罗家是罗家,陆家是陆家。就是要算,也该算到我四妹妹头上。”她找了张桌子坐下来,看到邻桌有个年轻姑娘向她这边看过来。
那姑娘说:“你是永安县主,你方才提到的四妹妹,是陆家的四小姐,是皇上说要许配给七殿下的那一个。我知道她,有钱又跋扈,但人长得是真好看。”
陆辞秋冲着她笑笑,“我家四妹妹很跋扈吗?”
那姑娘点头,但仔细想想,却又摇头,“也不能说跋扈吧!只是因为她有钱,又是左相府的姑娘,所以在这京城里难免被人妒忌。可她是陆家二房的女儿,说起来连臣女都算不上,只是个民女。所以很多人都会拿这些事去刺激她,找找心理平衡。但是她又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谁拿言语挤兑她,她总要还回去。而且她嘴还特别厉害,总能转败为胜,反劣势为优势,渐渐地就不知道到底是别人挤兑她还是她挤兑别人了。”
陆辞秋听着这些事,就感觉这望京城又回到了从前那般景象。
其实如果没有外忧内患,那样的望京城是富有生机的,是灵动有生命的。
哪怕女孩子之间吵吵闹闹,也是这京城中的一方景色。
可惜,昔日盛景,如今皆成了废墟中难得的回忆,就连这姑娘说起陆芳华嚣张跋扈时,面上都是带着笑的。她甚至还说:“其实很想陆四小姐也能回来,听她骂骂人,也挺好的。”
她说到这里,抬手往眼睛上抹了一下,却没抹出眼泪来。
于是又苦笑,“前几日哭得太多,眼泪都流干了。”
陆辞秋见她桌前还没有摆碗,就招手让她到自己这桌来。那姑娘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九皇子,见陆辞秋还在冲她招手,咬咬牙就也过来了。
陆辞秋问她:“你的家人出事了么?你是住在哪里的?”
那姑娘道:“我从前住在望京城的西北角,我父亲是礼部的一个小吏。家中祖母健在,日子过得也算平静自在。家中为我择了一位夫婿,是我父亲同僚家中的公子,我们自幼相识,我对他甚是心喜。原本家中打算正月里替我们完婚的,可惜,那晚战乱,我们家中出了个反贼,杀光了所有人。我那未婚夫婿特地跑来家里救我,替我挡了一刀,死了。我后来被二殿下所救,可是家里人全都死了,他们家的人也全都死了。一夜之间,就只剩了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