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钊顿了顿,问:“什么感觉?”
丫头牙齿上下碰了碰,迟疑地道:“很冷。”
“竟然是冷的么……”她听见青年轻声咕哝道,也不做解释,继续下一步动作。
丫头问:“沈先生,你有什么急事?我能帮上忙吗?”
“不用。”
“我的身体真的不急,如果你受伤了,还是先去休息吧!等二爷回来再商量也可以的。”
“不用。”
“沈先生……你是不是打算不告而别?”
“……”
“你回来的事情,二爷肯定不知道!”
丫头笃定地道,她清楚,如果沈鹤钊受伤了,二月红根本不会任由他一个人行动。
更别说那手上看着,跟中了什么毒似的。
墓下凶险,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丫头帮不上忙,但也不希望对方为自己再加重伤势。
“你少问那么多。”沈鹤钊的声音变得很冷,换别人保真不敢说第二句话,但丫头感受着他手上的轻柔力道,竟也胆子肥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当时跟二爷说过,治疗还有几个周期,根本不急于今晚。”
“不如再多留几日?”
“……”
“而且海成老板他们很担心你,沈先生,当时你消失了三天,他连饭都没吃一口,都在外面奔波,整个人瘦了一圈。”
丫头年幼时便经历了太多分别,哪怕跟着二月红,也依旧过了许久的动荡期,上一秒合家欢的家庭,下一刻就可能因为战乱的波及分崩离析,早晨还朝你笑的邻居,晚上就有可能死于混乱的枪击……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振翅而飞的鹰,平凡的生活与他们向来绝缘。
但鹰也有受伤需要休息的时候。
“你不能让你的家、朋友……担心。”
沈鹤钊的动作顿住,隔着热毛巾氤氲的热气,他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他叹息了一声:“我的离开,对他们来说,就是安全。”
丫头浑身一动,险些挣扎起身。
她想,这种自厌的话就不应该出现在沈鹤钊身上,什么危险迫近到这种程度,连短暂的停留都不做允许?
这青年明明是能把陈皮那混小子都按着打、连佛爷都能硬刚呛声的存在!
而且九门、海成老板、那个戴着墨镜笑眯眯的男人……因为沈鹤钊,他们连日本人的场子都砸了。
还有什么比日本人还危险的?
“只是有些事情,只能我去做。”
“不用担心我,在我想做的事情没做完之前,我不会死。”
青年的声音依旧很平淡,没有什么太多波动,却仿佛在热气中变得温柔。
“你也不会。”
丫头只觉得那冰凉到极致的手指从她的胳膊上掠过,某个穴位蓦然一痛,下一刻,她眼前朦胧的光影就被黑暗彻底吞没,什么都看不清,最终她嘴里被塞进了一个微苦的东西。
——那是什么?
丫头竭力去抓沈鹤钊的衣服,但也只是触到了一瞬,就晕了过去。
当第一声鸡鸣破晓,原本有了些人气的小楼再次变得空空荡荡。
青年如初入长沙那般,又重新背上棺材,悄无声息地离开。
数月后,一个偏远封闭的村庄,穿着兜裆布光脚乱跑的小孩拍着手,围着一个人嘻嘻哈哈,那人低着头,坐在草垛旁一言不发。
一个高大的背着棺材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小孩们发出惊呼,顿时作鸟兽散。
那高大的身影蹲下来,望见了那双清澈又寂寞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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