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寂静,之前常年炉火通透的尘光殿,已不复往昔了。
好似人老了之后,都不大爱动弹,近年来席福已是很少开炉炼丹了,有也只是完成最基础的份额。
“席丹师,现在可是得享宁静了。”
陈生走入了熟悉的尘光殿,看到了矗立在炼丹炉旁的席福,这位老人的做派,还是很典雅讲究的,头发还是梳得一丝不苟,但岁月摧残,已是满片霜白,展露出老朽之象了。
“不服老不行啊。”
席福见是陈生,感叹身子骨一天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但不尽是失落,还是有一点高兴的,道:“幸好,你将我的控火之法都学去了,也不用担心会失了传承。”
陈生这些年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很是欣慰,初来尘光殿时,那个对丹道懵懂的少年,历经风霜,已是成为了药庐中
低调,严谨,认真,谦卑。
这些炼丹师的优良品质,陈生都具备,很多老人,其实都很看好这个后生的。
“没有我,也还有很多炼丹师,希冀得到你的传承。”
陈生眼中,流露出一丝缅怀之色,他能踏上丹道,还是席福的心胸开阔。
当年他初来乍到,就向席福求取丹道技艺,现在想来,实是冒昧。
可偏偏的,这个老人,就是应下了。
“瞧来瞧去,我还是看你顺眼。”
席福没有反驳,药庐中有很多炼丹师,都愿意聆听他的教诲,但他到现在,还是坚定的认为,陈生是那个最合适的。
他知道陈生的近况,问道:“今日过来,是天王殿中叨唠得烦了?”
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他在这二十年间,已是看到了,陈生成长为了一个受人尊敬的炼丹师,每日求其炼丹的人,连门槛都要踏破了。
“是有点无奈,不按规矩行事的人太多了。”
陈生苦笑,如今日裕物殿执事登门的事情,在这些年来,是经常发生的。
有时,他为了不被打扰,甚至是封闭了天王殿,讨个安静。
“真好。”
席福风华正茂的时候,也是药庐之中炙手可热的炼丹师,但随着年岁的增大,精力下跌,大不如从前,也只能推脱了很多委托。
“这是二十几丸益气延年丹,我给伱老带的。”
陈生不知道劝慰席福,只能转移了话题,拿出了新炼的益气延年丹,道:“打得是裕物殿的秋风,没有破费。”
老人家,心思纯粹,是不想后辈操心破费的。
“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
席福本意是不愿收的,但听到“裕物殿”的东西,却是拿得毫无心理负担了。
谁都知道,裕物殿家底厚实,是个大户,不宰白不宰。
而这,也是陈生之所以挑明裕物殿益气延年丹的原因了。
席福也知,陈生是刻意说的,这份情谊,他不想拒了,索性直接收下了。
人间老朽者,不止一人。
“空了。”
常月殿中,丁丹师杵在空荡荡的小金库前,神色落寞,以前挺拔的腰身,已变得佝偻,充满了一种英雄迟暮的味道。
“不若我炼制一些,给填补上去。”
陈生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心下默然。
丁丹师不是真个伤感消失的废丹,而是空寂的晚年,等大限一到,他也如曾经存在过的废丹般,就此了无痕迹了。
“摆在那里是死的,用在你身上却是活了,既然如此,已是没有必要存续了。”
丁丹师摇了摇头,已过去的事物,不可强求,他看了一眼陈生,道:“你的修为,还没有达到炼气大圆满之境啊。”
他也有着和绿珠一样的担忧,时间不等人,等过了那个界限,陈生筑基就无望了。
“炼气十二层了,还差一层就到了。”
陈生如实道。
“你若能筑基,那将是药庐的幸事,未必不能和沈老比肩。”
从某种层度上来说,陈生是他的骄傲,也是席福和费丹师的骄傲,他们三人,造就了一个一阶绝顶的炼丹师。
他能肯定,陈生修为上,若是达到了筑基境,那么晋升二阶炼丹师,定是手到擒来,更是只用费些时间,就能攀升到这个领域的顶尖层次。
“可以的,你老活久点,就能看到了。”
这是陈生的心里话,他能等,即便有修炼瓶颈,也能磨个水滴石穿。
时间,给了他太多的从容了。
“指望我活得长久,还不如你小子早些突破到筑基境呢。”
丁丹师笑了,觉得陈生是在劝慰他,但还是决心多活些岁月。
“这是一些益气延年丹,你且吃着。”
如尘光殿中的一幕重复,陈生取出了一瓶益气延年丹,并说出了来源。
“好,我得等着沈老卸任药庐长老职务呢。”
丁丹师收了下来,他确实需要补充些生命本源,等着沈老卸任,将陈生给推上药庐执事的位置。
那时,他才能彻底的安心。
这份心思,让陈生感动,他和老人家,谈了一阵,些许崭新的药理知识,听得丁丹师喜笑连连。
益气延年丹,自不能落下了费丹师,之后陈生去往了鹿行殿。
“不在。”
陈生扑了个空,鹿行殿一片宁静,他摸了一下炼丹炉,很是冰冷,显然费丹师好几日不曾开炉炼丹了。
寻人也简单,费丹师不是炼丹,那么只能去摆弄灵草了。
果然,在东九区中,陈生看到了费丹师,费劲的舞弄着药锄,跟个老农似的,挥汗干活。
只是,他的体力,已是大不如从前了,活动了几下,就停顿了下来。
“这灵草种得真好。”
陈生凑近了去,看着费丹师养的灵草,苍翠欲滴的,长得很繁茂,没有一丝的落败之色。
费丹师的技艺,没有下降,反而在时间的打磨下,越发精炼了。
“也只能种一点了。”
费丹师见了陈生,笑意盈盈的,诉说之前的能干,那时他精力旺盛,将整片东九区都种满了灵草,还觉得地儿太小了。
现在,打理这么一小块区域,都觉得有心无力。
“想要种什么灵草,吩咐我一声就好了。”
陈生接过锄头,继续着费丹师还未干完的活儿。
他的动作很利索,毕竟是从费丹师这里继承来的技艺,一条锄头被他舞得呼呼生风,落在地里,深浅得当,极见功夫。
不一会儿,一片的灵草就被伺候好了。
“你有自己的事做,我一个老头子,打扰你干嘛。”
费丹师很是满意,陈生种灵草的技艺,没有落下,有他年轻时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