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暗暗诧异,想起这方姑娘复活当晚,整个沈府都乱成一团,刺耳的尖叫响彻夜空,只一瞬,徐春就明白过来,暗道:“是了,是了,任谁遇到这种事儿,也会吓失了魂。”
自以为明白了,徐春就安慰道,“温先生说这种事儿以前也有过,太祖皇后当年还是顺王妃时,因家族获罪就曾自缢,后又复生,之后协助顺王借助民间商人的财力和赵家势力一举登上皇位,开疆扩土,建立楚国,被后世人传为佳话。”
士农工商,原本商人的地位最低,可当初太祖皇帝立国就是听信太祖皇后的话依靠了民间商人,他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商人不得参加科举的制度,至使楚国商人地位远远高于周边各国。
也因此,楚国商人都非常尊崇这位太祖皇后。
楚国的商铺除了财神爷外大都同时供有太祖皇后的神位,关于她的传说也源远流长。
想起太祖皇后死而复生之后的辉煌,徐春极尽所能地吹捧,“三奶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恭喜方老爷方太太……”想起赵青自复活后就记忆全失,举止莽莽撞撞的,虽然偶而蹦出一句话也会非常睿智,直接说到点子上,让温先生和做法道士都辩无可辩,不敢尊大太太暗示把她当做妖孽附体给乱棍打死,可那都是瞎猫碰死耗子罢了,那夜她呆呆怔怔机械的模样,可全没有传说中太祖皇后的机智聪敏,再看看方老爷和方太太木呆呆的神色,徐春暗叹一声,心道,“太祖皇后乃天之圣女,像她那样的奇女子,天下间只有一个啊。”
炽烈的目光瞬间平息下来,徐春暗暗琢磨着怎么开口说出他家的女儿已经失忆了的事情。
“同喜,同喜!”方太太终于回过神,她语无伦次地附和着,抬头吩咐福全,“赏五两银子!”
很少得这么多打赏,徐春立时笑得眼睛都没了。索性把方家女儿失忆的事情瞒了下去,只捡那好听的奉承话说了一箩,最后被福全高高兴兴地带下去。
得了信儿的各房姨娘和丫鬟婆子纷纷前来道贺。
方老爷方太太又满脸笑容地跟着庆贺了一回,众人渐渐退出去,待屋子一冷清下来,方老爷立时变了脸。
“……我就说这事不成,你偏不听!”瞪向方太太的目光闪烁如穷途困兽,“现在好了,人活了,你就等着吃官司坐大牢吧!”
沈家可是古澜镇的首富,古澜县令尹大人是沈府的常客,据说当年沈家名骚一时的珍珠潭刚落成时,连潭西省布政使都亲自来游览过,当时整个古澜镇都被官兵戒严了,驿馆客栈里住满了各地赶来的大大小小的官……
这么硬的后台,真打起官司,沈家一夜间就会让他家破人亡!
越想越怕,方老爷打心里泛起一股无边恐惧,看向方太太的目光暴躁如困在笼中的饿狼。
“这时候开始埋怨我,当初难道你没同意?”脸色煞白,方太太语气却不肯示弱,“说到底,你还不是贪图那一万两银子的聘礼!”
沈怀瑜的噩耗传回来,沈家首先就将聘礼增加了一倍,由五千增加到一万两,让媒婆抬了白花花的银子以及绫罗绸缎敲锣打鼓地来到方家,要在沈怀瑜下葬之前结冥亲,把方雪莹娶进门,并承诺以后会拿她当亲姑娘养。
一万两银子啊,这在寻常人家娶个媳妇只需几百两银子的小镇上,那就是天价!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更何况两家早就定亲,按媒婆的说法他女儿这辈子就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鬼,沈家带了大队人马轰轰烈烈地来送聘礼,本身就带了逼亲的意味,他方家又哪敢得罪?
他当即眼皮都没眨就答应下来。
可一送走媒婆,家里立时开了锅。
首先是一听说要让她跟一个压根就没见过长啥样的死人拜堂,女儿方雪莹立即就要死要活地哭起来,接着妻子也跟着寻死觅活,死也不同意拿亲生女儿去给人结冥亲,年纪轻轻就守了望门寡,最后是正在方府做客的小舅子贺朝君打发走屋里奴才压低了声音给他出了个主意,“……三姐和姐夫光这么吵也解决不了问题,既舍不得雪莹,不如就说她自缢了,再出去找个尸体代她出嫁,如此一来,姐夫既得了聘礼,又保住了女儿!”
借尸代嫁?
屋里哭声顿时一静,正拿白绫要上吊的方太太也不闹了,母女俩双双看向方老爷。
微一怔神,方老爷随即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可不是小事,一旦败露,我方家一门将死无葬身之地!”
方雪莹回头又呜呜地哭起来。
“你既这么狠心,不如现在就将我们母女一刀杀了!”方太太抄起笸箩里的剪刀就往胸口扎。吓的贺朝君上前一把死死地抱她。
屋里又乱作一团。
“哎呀,我的姐夫……”见劝住这个,那个又闹,按下葫芦浮起瓢,贺朝君急的直搓手,“您天天呆在柳河镇不出门,是不知道,外面那些结冥婚的人家花钱买来的女尸大都也是那些专门倒卖尸体的人偷来的!”把外面人怎么盗尸怎么帮人结冥亲的说了,“没人会去较真,大家只在意自家的茔地中别出现孤坟,影响了后代昌盛。”
“真的,这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小舅子贺朝君。
“人躺在棺材里,冥像用纱布遮了,灵堂里黑漆模糊阴森森的,谁敢上前仔细辨认?”贺朝君点点头,“只要混过去一晚,第二天拉茔地里一埋,谁还知道和沈三爷合葬的不是雪莹?”
除非尸体突然复活自己说出来!
可已死透的人又怎么可能复活,想想也是这个理,被女儿和妻子的哭声闹的心力交瘁,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就去弄个尸体,李代桃僵?”
一时冲动就答应了,谁知,千算万算,他怎么也没想到代嫁的尸体竟然真的复活了!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方老爷直是悔不当初,暗道,“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拒绝沈家好了。”当初一口答应拿亲生女儿结冥亲,说白了,还是被一万两银子动了心!
心里翻江倒海的,一抬头,瞧见方太太正用一副看穿的目光睨视着他,方老爷不由老脸一红,“谁贪图那一万两银子!”说的好像他在卖女儿似的,“虽比不上沈家,可我方家好歹也是柳河镇上的大户,一万两银子还没看在眼里!”
“你是没看在眼里,你拿一万两出来试试?”方太太毫不示弱,“既然没看上眼,我要退婚,当初你怎么不退?!”语气咄咄地看着方老爷,“硬逼着亲生女儿往火坑里跳!”
方老爷一下子被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来。
低声嘀咕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钱都押在粮食上,哪有银子退给沈家?”早就下了聘,若要退亲,他们就得把之前的五千两聘金退给沈家。
“什么押在粮食上,你别当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这话若放在往年我信,如今西北鞑子入侵,连克三城,粮食一天一个价,不仅存粮,就连我们那些还没收割的良田沈家都想按亩做价收了去!”方太太用手指着外面,“若真心想退还沈家的聘礼,我们都不用走远,就站在院门口吆喝一声,立即就有人拿银子来抢!”冷哼一声,“还是你不舍得!”
方老爷脸色紫红,“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屁!”
方太太嘤嘤地哭了起来。
方老爷声音软下来,“你没看见,这才多长时间,粮价就翻了几倍,我们囤的那些稻谷,等到七皇子的西征大军过了北楼关开始从潭西调粮时,一倒手就是上万的利,这可是我们几辈子都赚不来的!”说着话,方老爷又激动起来,他红着眼看着太太,“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人家都打破了头往家囤,你却让我往外卖?”
方家世代种田,没经过商,他们夫妇本身又是个胆小的,三个月前粮食刚涨价时,就没敢下手,直到粮价翻番地涨,眼看着连家里的佃农都开始合伙集钱囤粮,他才红了眼,倾尽所有囤了一大笔,因出手晚了,买价一开始就比别人高,现在卖出去虽然赚,可也就能赚几百两,还不够雇人晒粮的工钱,若按这个势头继续囤上三两个月,到年底最少也能赚上一二万两银子。
几辈子见过这么多银子?
错过了这次,大约他们这一生别想有第二次机会。
也知丈夫说的对,方太太语气微微有些不甘,“那你就忍心让雪莹小小年纪就守活寡?”
“守活寡?”方老爷冷哼一声,“以沈家这样的门第,一般人想给沈三爷守寡人家还不稀娶呢!”又道,“听说沈家仆妇成群,连庶出的小姐身边都有三四个丫鬟,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是金银美玉,坐的是宝马香车……”哪像他们,也算是柳河镇上有名有望的了,可家中里里外外加起来也不过才两个姨娘,十几个奴才,哪比上那沈大老爷,光姨娘就七八个,沈二老爷是因为年轻时有誓言不中举不纳妾,屋里才没姨娘,“莹儿嫁过去也吃不了亏,而且沈老太太也亲口承诺了,会拿她当亲孙女待。”想到代嫁之事被揭穿的可怕后果,方老爷语气又激愤起来:
“都是你,妇人之见,到底惹来了灭门的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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