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位徐大真人的眼里,大概就相当于是蝼蚁,只要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伸过来一根指头就能把他戳死。
但是,这一单的酬劳实在是太丰厚了。
虽然现在拿到手里的还不够一百两,但这只是订金,如果能够顺利完成,最后到手的能有个三百来两,足够书生金盆洗手去个小地方,当个富家翁舒舒服服过完后半辈子了。
所以他才动了富贵险中求的念头。
没准正因为他是蝼蚁,那位徐大真人即便知道了,也根本不屑于看他一眼呢?
书生虽然现在也算是混出了点名堂,但这毕竟不是正经营生,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比起一直这么混下去,保不齐那一天就蹲了大牢甚至是死在没人知晓的角落里面,赌这一次来换后半辈子的富贵安宁似乎更划得来。
追上来的几名同桌之人呢心有余悸,赶紧问道:“杨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刚刚在九珍楼与书生坐在同一桌的人,全都是书生的同伙。
他们在饭桌上的高谈阔论,看似是几杯酒下肚后谈地只是声音大了点,其他桌的客人都能够听到,但其实他们在饭桌上的全部话题都是预谋好了的。
具体到什么时候发问,什么时候提高声调,都已经提前演练过了。
突出一个专业。
至于三百来两银子几个人分完还够不够书生后半辈子安享富贵,他当然是已经盘算好了,这如果做成了就是最后一单,做完他就改头换面跑路了,倒也没必要给这几个人按照约定好的平分了。
不过真要是一点儿也不分就说不过去了,多多少少还是分一点,就按照以前的报酬来,每个人分个二三两银子差不多了。
书生抹了把脸,他现在还能从自己身上闻到杂碎汤的气味,其他人身上也沾着饭菜,这肯定得先回去洗洗了,不然去其他地方说不定还得被当成乞丐。
“都先回去洗洗吧,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再继续……”
不过明天肯定是不能再去九珍楼了。
去什么地方还得再想想。
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宴会,最好是读书人比较多的诗会什么的,他只要能想个办法混进去高谈阔论一番,相信经过那些读书人之口,要不了多久徐大真人在玉京城的名号就得变成徐大逆子了。
书生一个人回到家,烧水泡澡坐进浴桶里面,舒舒服服地长出了一口气,今天在九珍楼可算是惊心动魄了一回,郁掌柜喊住他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要这条命要到头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接下来时间尚早,该去哪个青楼舒缓一下身心呢?
书生正琢磨着,莫名觉得这浴桶好生温暖,浓重的睡意袭上心头,他察觉到了异样正要起身,但是却没能敌过愈发沉重的眼皮,哗啦一声溅起水花又跌坐了回去,合上了有千钧重的眼皮……
等到书生再次睁开眼,他身上还是光溜溜的但已经不在浴桶里了,而是在一间茶馆里面。
茶馆里面有个说书人在台上说着戏文,台下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既有磕着瓜子喝茶的衙门捕快,也有来此歇脚的码头脚夫,甚至还有几个乞丐坐在地上。
但是这么多双眼睛,就好像全都没有看到被扔在地上未着片缕的书生,没有一丁点表示。
只有一个伙计注意到书生已经醒来了。
恭恭敬敬地给一位手里抚着未开的折扇的客人倒上茶后,伙计搬了条板凳坐到了书生的面前,笑着说道:“杨子河,八品境武夫,以前算是个读书人。”
“但寒窗苦读还没熬出头,先染上了赌,赌到家破人亡把你娘都饿死了后,走投无路后跟人混上了帮派,也是那时候开始习武。”
“不过在帮派里吃香喝辣没满一年,你那帮派惹上事被灭掉了,你倒是侥幸苟活了下来。”
“然后靠着在帮派混出来的经验,开始自己在道上谋生,最擅长的就是散播消息,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因为从你手上经过的消息都传播很快,渐渐地倒是也混了点名堂出来,在道上也有了个书生杨的名头。”
生平履历被一个茶馆伙计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曾经是读书人的杨子河感到了浑身发冷,这绝不是因为他光溜溜没穿衣服的缘故。
他左顾右盼,看着茶馆里那些对他视若无睹的三教九流之辈,恍然想起了什么。
“你……你们是蒲帮的人?”
蒲帮,一个非常神秘的帮派,他们似乎没有叫的出名号的高手撑场子,也远没有漕帮那样大的名声,但至少在民间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伸碗讨钱的乞丐、擦肩而过的小贩、蹦蹦跳跳的孩童……这些在街上随处可见的三教九流之人,指不定其中就有谁是蒲帮的眼线。
伙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杨子河因为没有衣服蔽体蜷缩在地上,抬头看着茶馆伙计,惊恐求饶道:“大人明鉴,我久仰蒲帮大名,从来没想到与蒲帮作对啊!是不是我无意中冒犯了蒲帮?大人您说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改!”
杨子河虽然混出了点名堂,但说到底也就是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但也正因为此,无孔不入的蒲帮在他眼里是真的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甚至远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更加危险。
毕竟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平日里根本就接触不到,而蒲帮的人则是平日里接触到了却根本不知道,唯有在出事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就像杨子河自己。
要不是蒲帮的人今日提起,他自己都快忘了他娘是因为他染上赌瘾才会活活饿死。
是真正的不孝子。
茶馆伙计笑着说道:“做都已经做了,改就能无事发生了吗?不过你这么懂事,倒是省了先教训你一顿的功夫,那就简单点,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杨子河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大人您问,您尽管问,只要放我一条生路,我一定知无不言!”
茶馆伙计问道:“你这几日在京城各处散播的谣言,是受了谁的吩咐?”
杨子河一愣,恍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愕然道:“徐大真人原来是你们蒲帮的人?”
要是早知如此,杨子河说什么也不会富贵险中求,因为高高在上的徐大真人可能懒得看他一眼,但本就在民间活动的蒲帮,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呢?
“啊——”
茶馆伙计冷不丁就把手里的茶壶倾斜,滚烫的茶水直接浇在了杨子河连衣服都没有的胸口,烫得他在地上直嚎,嚎叫声一度把茶馆里的说书声都盖过去了。
但其他人只是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往杨子河这儿看上一眼。
等到杨子河不嚎了,茶馆伙计才冷冷地说道:“我问,你答,什么时候准你问了?我再问一遍,你这几日在京城散播谣言是受了谁的吩咐?想清楚再说,不要再答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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