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笑了笑道:“兄长,你知道我不会走的。就算要走,也是你我1起走才是。我不可能抛下你们自己逃命,那我算什么人?”
周澈摇头道:“兄弟,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能做1番事业,你的命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金贵。你活着,可以替我照顾冰柔和孩儿。还有彤云妹子,阿珠青宁妹子她们。还有我那两个侄儿。兄弟,不要倔强。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输了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活着又有什么用?”
李徽转头看着周澈,沉声道:“兄长,莫要这么说。你的命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听说冰柔阿嫂又有身孕了是么?你定不希望那孩儿生出来看不见他阿爷吧?兄长,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特别是为我。而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回报,心中甚为惭愧。至今你都顶着我丹阳李氏的族人的名字为官。这件事令我心中颇难安宁。”
周澈微笑道:“兄弟,不必如此。我周澈能有今日,已经很满足了。”
李徽摇头道:“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光宗耀祖,正大光明的行走于天地之间。我不能令兄长受如此委屈。之前局势所限,不能有所动作。但现在不同了。这1次若我们能活着回去,能拿下彭城。我定会上奏朝廷,为兄长正名,为庾氏平反。你和阿嫂,还有庾冲都将可以正大光明的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
周澈惊讶道:“这……你当真要这么做么?那可不太容易。我倒也罢了,为冰柔他们家平反,那岂非是说桓氏之前的行为是倒行逆施?桓氏岂肯答应?”
李徽沉声道:“此1时彼1时也。桓氏丢了襄阳,桓豁已经死了,今后桓冲便是桓氏的掌权者,而且,大概率是会驻扎荆州守城。桓氏势力已经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之前的1些事,也必须要翻案了。桓氏就算不满,也无可奈何。朝廷或许会犹豫,但我会请谢兄同我1起上奏。1切取决于此次战况,若能成功攻克彭城,则朝廷上下无人会无视谢兄和我的意见,即便谢公也不会阻拦。实力决定1切,兄长,你不必担心。”
周澈微微点头,轻声道:“说的也是。不过,我可是杀了桓序的啊。这么1来,岂非你和桓氏之间会因为我儿生出仇隙?”
李徽微笑道:“杀了便杀了,还能如何?兄长,有些事注定会发生,避免也避免不了。比如大族之间的事情,你强我弱,此消彼长。除非你1直甘居人下,仰人鼻息,任人宰割,否则难免会有矛盾,会有仇隙。桓氏若因为1个桓序于我为敌,那是他们的短视。我相信,桓冲不会这么想。况且,桓序之死并无证据,谁敢重提?总之,局势发展至今,许多事已经不同了。兄长相信我,我心里有数。”
周澈缓缓点头,这些事他相信李徽的判断,他知道李徽在形势判断和权衡上的抉择是比自己高明了太多的。而这件事其实也1直是周澈心中的块垒。
自己化名李光,跟着李徽做事,如今虽然已经是徐州都督府参军的职位,但是终究不是自己的本名。其实自己到也罢了,冰柔时常哭泣,为庾氏的遭遇鸣不平。庾冰柔和她的弟弟庾冲至今任旧隐姓埋名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在徐州还稍微好1些,但也不能公然示人。家中失去的族人,也至今背负恶名。每言及此,冰柔都是痛哭失声。如果能为庾氏翻案,冰柔定然高兴之极。
“兄长,莫要多想。你我结义兄弟,有难同当。若我逃了,今后以何种面目示人?好好的准备迎战,功败垂成,在此1役。”李徽微笑道。
周澈沉声应诺,转身去城墙检查防守事宜。
李徽看着他身影消失,轻轻叹了口气,转目依旧看着城外敌营。
夕阳西下,金黄的光线照在山野沼泽之间。泗水河上,金光闪闪,水波潋滟。河岸两侧,绿柳成行,山野之间野花盛开,景色甚美。
自然界的美和眼前的险恶局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让李徽想起了家中的妻妾,想起了美艳无双的彤云,娇憨活泼的青宁,越来越沉静端庄的阿珠。想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此时此刻,心头无比的思念她们。思念和她们在1起的闲适日子。
年初就答应了她们1起游玩踏青,眼看都初夏了,却没有履行承诺。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履行承诺。
当然还有谢道韫。自己2月底写了1封信命人送去会稽,信上只写了1句话。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那是谢道韫和自己的约定。李徽提醒她莫要忘了陌上花开之约。
然而局面陡然变化,令人措手不及。自己出征之前,甚至没来及告知谢道韫自己即将出征。不知道谢道韫有没有去淮阴。
倘若她没来,自己会很遗憾。但倘若她来了,自己却已然出征。若此番自己战死沙场,谢道韫见到的是自己的尸体运回徐州的话,不知道她是否会伤心欲绝。
李徽脑海里千头万绪,愁结万千。独自站在城楼高处,站在夕阳之下,静静的站了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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