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前头,林掌事匍匐在那里,白着脸,整个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到了这时候,她是连句求恕罪的话都不敢说,只恨不能将头埋进地里去躲过这场“灭顶之灾”。
顾青昭微微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最开始说话的那位侍女环盈身上。
齐渺却看向林掌事,眸光幽暗不已。
因着王婕妤算是她的人,当初四皇子入居广集殿时,唯有这林掌事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万万没料到竟出了这样大的差错。
她咬了咬牙,质问:
“林掌事自然罪无可辩,只是你们既然知晓林氏横行日久,为何不上报?”她漂亮的眉眼拧着,“王婕妤每隔一月逢十五便可来广集殿探望四皇子一回,上一次王婕妤前来广集殿,本宫记得,约莫就是五日前。既发现了端倪,为何任由林掌事犯错以致伤了四皇子?她死罪难逃,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乳母魏氏和吴氏争相道:“娘娘明鉴啊,林掌事手握大权,又极得王婕妤喜爱,奴婢等哪敢据实相告。”
两位乳母是民间的人,规矩不比侍女们好,说辩解的话也不怎么中听。
这番话正巧被进门来的唐昀听进耳朵里,顿时叫他怒不可遏,“当真是奴大欺主!错了就是错了,还敢强行为狡辩为自己开脱。”
他是不喜王氏,对四皇子也是淡淡的,可这不代表他可以放任底下的奴仆欺压到皇子头上。
人为自己辩解自是无可厚非,可不管如何,分明是她们拿着伺候主子得的银子,却畏于林掌事跋扈不敢上报,眼睁睁看着四皇子受罪。
这一声冷斥,直叫满殿的人不敢再开口。
顾青昭等人忙不迭起身见礼,“陛下。”
唐昀沉着脸,径直走到宝座之上坐了,显见盛怒。
后妃们这个时候都噤了声,正襟危坐下去。
唐昀首先望向齐贵妃,“四皇子如何了?”
齐渺复又起身禀报,“回陛下的话,四皇子病情暂时稳住了,只是烧热还未完全退下去。医师们正在竭力想法子。”
“是陛下来了吗?”
说话间,里头的王婕妤失魂落魄面容枯槁地奔出来,见到上首的唐昀,骤然间悲到深处,眼眸里就蓄了泪花,下一刻便是梨花带雨地哭起来,弱柳扶风一般走到殿中来,正对着他凄凄楚楚地跪下去,悲伤不已:“陛下要给瑾儿做主啊。”
见她这做作模样,后妃中的张婕妤看不下去,悄声在心里啐了一句:狐媚贱人!
“瑾儿他虽然生母卑微……”说到此处,王氏这个生母哭得不能自已,梗咽着:“可他到底是皇子,他才七个月大啊。”
王氏哭得唐昀心烦,可想及自己幼年时的情景,那股子怒意也是愈发涌上心头。
“林掌事赐死,乳母魏氏、乳母吴氏及近身伺候四皇子之人各杖三十逐出宫去。其余人等罚奉半年,发配原司。”
这样严厉的惩罚叫众人为之变色,刹那间殿内便哀嚎一片了。
林掌事已然身子瘫软在地上,眸光也涣散起来。
两个乳母和近身侍女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说不是赐死,可杖三十也是十分要命的,即便侥幸活了下来又再不能留在宫里,后半生可如何过活呢?
发配原司的人也不好过得紧。
但凡能到广集殿和诸位嫔妃殿里伺候的,都是通过许多次考核精挑细选出来的。如今发回原司,再考一遍倒是不难,可被罚这一污点在,如何还能进好地方伺候。
各人想到各人今后的境遇,不由呜呜咽咽哭起来。
满殿的哭声吵得齐渺心烦意躁。
林掌事毕竟是她挑的,陛下会不会迁怒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