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回到一年前,皇后这般冷待他,他必定不再多留一步,转身便离去。
可如今,细数能陪在他身边的,也唯有她了。
到底是就着汤匙喝了药,喝完后一脸的苦相,皇后适时给他塞了一颗蜜饯,放了药碗,起身,“陛下喝完药了,就先歇着罢,妾身告退。”
长治帝抬手,张了张嘴想留住她,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李吉,朕这一生,到头来竟是这样。”
“陛下莫要忧心,您只是病了,医师说再过段时日,陛下便能好起来了。”李吉努力地宽慰着他。
可谁的身子谁最清楚,长治帝从未有一次这样渴盼身边有人陪着。
甚至,他最希望的,是共枕多年的皇后,能在他最后的时光里,待他如少年时那般,时时笑靥满面,冲他多笑笑。
可只是这点子渴盼,都成了虚无缥缈的希冀。
年少浪荡,到了年老了,病重了,才知道发妻的可贵。
“朕这些日子总在夜半做梦惊醒,你说,朕这些年,偏疼乔氏和老四,是否从一开始就错了?”
“平民百姓家中尚且忧患兄弟阋墙,何况皇室呢?”李吉忍不住叹息,“陛下待他们仁厚,自然是没错的,是四皇子野心太重……”
其实这话也假,若非长治帝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乔氏和四皇子,又怎会野心滋长到敢于谋逆呢?
不过是李吉怕刺激到长治帝,叫他病榻之间更难释怀。
长治帝怎样荣皇后已然不甚在意,她眼下回了椒房宫,外头以柳淑妃打头,好几个嫔妃就哭哭啼啼地来。
说是哭长治帝,可到底是为着谁哭,谁又当真晓得呢?
有孩子的,怕太子继位后不肯厚待,没孩子的,又怕长治帝走后,自个儿没个好的去处。
荣皇后被吵得烦了,“陛下还没殡天呢!都回宫去待着,陛下若要见你们,自然有人来传唤,来我这哭有何用?”
皇后一向强势,柳淑妃空有个协理后宫的权力,却不敢对上她,灰溜溜地领着人走了。
“娘娘不必理会她们,”沁芳抬步过来,侍立在她身侧,“倒是行宫和皇陵那边,听闻陛下病重,乔氏和唐计都递了信进来,说是想要回来见陛下一面。”
说着沁芳递给了她两封书信,上头用蜡封口了好几层,像是怕谁中途拆开似的。
荣皇后瞧了就冷笑,“到了如今,他们白日做梦呢。”
“自然是异想天开,陛下也不可能要见他们的。”
“把信原原本本地给陛下拿过去。”皇后没接,只叫她送出去。
“娘娘不看一眼吗?万一他们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左不过就是那些酸得叫人牙疼的话,我都听着受了几十年了,还怕这一次吗?”皇后都不屑于看那信,“拿去吧,也该叫陛下看看,他昔日最宠爱的嫔妃和儿子,都如何牵挂着他。”
长治帝想要什么,她不是不知道。
但他要,她就要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