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彻底怔住了,因为我实在是找不到这逻辑上的漏洞来反驳我爷爷。但要让我马上接受这样的事实,却又是强人所难。
不过,这如果真的是我的心脏,为什么上面刻满了我的名字?
爷爷伸手指着院外,也就是棺材的另一头,讲,你往那边看,你看到么子咯?
我顺着我爷爷手指望过去,只看到一望无际的冰水,和这硕大无比的棺盖,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看到。
但就在我要收回视线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在棺盖的某一处地方,似乎有些高低交替。
因为隔得太远,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就在我打算出院子去看个真切的时候,只见我爷爷一挥蒲扇,整个院子就好像是装上了战斗机马达一样,眨眼间就到了那交界的地方。
我清楚地看见,院门外的棺盖上,一马平川,上面什么字都没有。而院子里的‘地面’上,却刻满了我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同一个棺盖上,怎么有的地方刻了名字,有的地方又没有?
我爷爷讲,原本这口吞天棺四周都刻得有你滴名字,但是现在只剩下一小半滴棺盖上才有咯,你晓得为么子迈?
我直接摇头,讲,我啷个可能会晓得?
爷爷讲:“这些名字,都是从你出生之后,我一笔一画刻到你心里头去滴,一直到我把这口棺材刻满,我才敢把自己炼活尸,去地下抢那个家伙滴气运。
前前后后一共八千四百七十二天,二十万三千三百二十八个小时,每个小时刻一遍你滴名字,一共三百六十五万九千九百零四画,到现在,十不存一。你晓得是为么子不?”
我已经彻底被我爷爷的话给震住了,整整二十三年,每一个小时就刻一遍我的名字,那岂不是说,我爷爷这么多年来,就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尽管我不知道我爷爷到底是用的什么手段,才能在我心脏上刻字,但这该是怎样一份大毅力,才能把事情给做到这种地步?
望着爷爷那满是沧桑皱纹的脸,我感觉自己亏欠他老人家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我几乎是带着哽咽的腔调问我爷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脑袋,讲,因为我不啷个做,我怕你到我死后,会忘记你是哪个。只有到你滴心上刻啷个多滴名字,我才敢放心把你留到这个世界。因为它们会时刻提醒你,你是洛小阳,是我洛朝廷滴孙子!他彭瑊留到你体内滴那道魂,休想同化你!
我感觉自己已经要彻底忘记思考了,我被我爷爷这大手笔,和他对我宠爱给彻底的震慑住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这震撼中回过神来,然后看着院门外那平整光滑的棺盖,我这才意识到,那些消散的名字,就是彭瑊留在我体内的那道魂,在一点一点消磨我的意志,想让我彻底忘记我是谁,然后好完完全全的霸占我的身体,以实现他复活永生的春秋大梦!
也就是说,我爷爷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我身上付出这么多心血,付出这么多努力,一直在用他的方式,默默的保护着我,让我无忧无虑的成长。
就一如这院子一样,任凭外面有多少风雪,只要我在他身边,他就会用尽全力护我周全。
在别人眼中,他是那个千年不遇的匠术大家,但在我面前,他只是一个宠溺孙子的老人,自始至终。
两行泪悄无声息的流下,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眼眶湿润,只记得我爷爷一如之前那般,拍着我的脑袋,安慰我,莫哭咯,莫哭咯……
我也是到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在这么多冷水里,我依然可以呼吸,可以流泪,因为我一直都在自己的心湖里,自然可以喜怒哀乐尝遍。
良久之后,我才止住眼泪,问我爷爷,讲,如果这真的是我心脏,那里面为什么不会有凌绛?
要知道,我这颗心里,满满的都是她的一颦一笑。
我爷爷摇头,讲,你就算记得她所有滴事,她也只会出现在你滴心湖,不会出现到你滴心脏里头。
我问,为什么不能?
他讲,因为能出现到一个人心脏里头滴,只有两种东西,一种是血液,一种是栓塞,也就是我们常讲滴心梗。
额……
我被我爷爷这突如其来的言语给狠狠的暴击一把,我讲,那要是啷个讲滴话,哈有一种东西可以出现到心脏里头。
我爷爷问我,么子东西?
我讲,支架,也就是我们常讲滴心脏搭桥。
我爷爷闻言也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讲,你个狗杂种滴,都晓得开你爷爷滴玩笑咯。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因为我觉得我这是在反驳他啊。既然支架也能出现在心脏里,为什么凌绛不能?
但不用等到他回答,我就知道,确实不能,心脏是个实物,心湖才是容纳所有记忆投影的地方。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凌绛就应该像我爷爷一样,存在于我的心湖之中,为什么我进来了这么久,却一点也没看见凌绛的身影?
我爷爷从笑声中平静下来,听了我的问题后,对我讲,狗杂种滴,这就是我守到这里,要还给你滴东西。
还没等我问出话,爷爷就继续讲,你之所以在你滴心湖里看不到凌家滴女娃娃,是因为你亲眼看到她以身封棺,又用五年时间,去西藏,走南疆,闯北野,渡东塘,都没能找到救回她滴办法,所以你从内心深处,其实已经觉得救不回她咯,只不过你滴理智和身为一个男人滴责任,一直告诉你,你要坚持,你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