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怎么了?”
这时玉锦不过是刚随她一同嫁入的侯府的大丫鬟,稚气未脱,闻言吐了吐舌头,“夫人,是账房先生。”
是前些日子她觉察账目不对,所以才让玉锦把人喊来。
“让他进来吧。”
平阳侯府管账的是个白发老头,姓李,在侯府做事几十年了,人长得瘦,做事也精明,他穿着长袍,抱着几沓账本。
柯依卿懒散地靠着罗汉床,笑盈盈道:“劳烦李管事的辛苦跑一趟,账本放着就行了。”
李管事依言照做,他捋了捋胡子,眼珠子一转,“少夫人为何突然查账?可是小的们哪里做的不周到了?”
可不是嘛,账房一向是个肥差,他在侯府当差这些年,大的小的也私吞了不少,就算账面上做的干净,也顶不住有心人的仔细查看。
柯依卿哪里不知道中间龃龉,她温和一笑,“李管事宽心,我刚嫁入侯府不久侯府就被抄了家,不过是来过问一下我的嫁妆罢了。”
这句话无疑是给李管事吃了枚定心丸,他哈着腰一脸谄媚,“夫人说的是,如今咱们府上账面上的铺子良田,都是您的嫁妆。”
偌大的侯府,曾经的八大世家之首,如今居然落魄到了靠新新媳妇嫁妆度日的窘迫地步了,也是让人唏嘘。
如此一来,李管事再无话可说,他将账本摊开放在桌子上。
三年前,平阳侯带着家中若干子弟,前往靖南平定水患。
不想靖南乃是蛮夷之地,又有前朝遗孤,早就不服大齐的统治,此次水患横行,地方官不作为导致百姓流离失所,长久的混乱治理之下,流民暴起,一度兵临京城。
这次的内乱,北方突厥乘机南下,抢夺了西北三城,如此一来,大齐被突厥压制的局面便成了定局。
内忧外乱的局面总算被平定,战后追责,平阳侯府首当其冲。
只是平阳侯早被乱刀砍死,他的小儿子顾振南也死于非命,只有二子侥幸活了下来,现在关押在天牢里面等候问斩。
但京城之中八大世家势力盘根接错,皇帝刚坐稳了位子不敢牵扯太多,于是只抄了平阳侯府,没收全部家财,世袭的爵位并没有收回。
仅此打击,平阳侯夫人大病不起,大夫人回娘家暂避风头,二夫人喊着要出家,徒留下家中老弱病残的一堆没人打理,还是柯依卿站了出来,支撑起了这么一大家子。
她仔细查看桌子上的账目,这么一大家子,以后都靠着她的嫁妆过活了,里面有几个胭脂水粉铺子,布庄的,还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一个城郊果园。
柯依卿长叹一声,还好抄家抄得急,她刚嫁入侯府嫁妆还没记录在册,这才逃过了这么一劫。
只是,上辈子她的好丈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她失笑着摇头,收回心思专注地看眼前的账本。
忽地,柯依卿挑眉:“李管事的,你瞧瞧这儿。”
李管事的上前一瞧,冷汗就出来了,他本以为这个新媳妇年纪轻轻,定是看不出他这样的账房老手做的假账,没有想到居然这么老辣。
粗略一算,被贪掉的银钱居然有上百两之多,这还仅仅是几个月之内的坏账,柯依卿也不由得震惊,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管事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就听眼前人冷笑一声。
“一共一百五十两银子吧,如今侯府是我当家,衣食住行全靠着我,你是个聪明人。”
一听这话,他噗通地跪下,“还请夫人明示。”
柯依卿端起茶喝了一口,“老夫人岁数大了,如今世道艰险人心难辨,她老人家心善,指不定被有心人骗了去,日后她那院子的支取,都告知我罢。”
“这……”李管事迟疑道:“前几日老夫人确实支过银子。”
“做什么用的?”
“说是在靖南的远房亲戚,躲战乱来的,支了一百两。”
柯依卿本来没做他想,没想到李管事又告诉她,说那个远方亲戚,如今就住在城郊的村子里。
“老夫人说了,以后每个月都要支一百两银子过去。”
城郊的村子?不就是她的便宜丈夫和小情人的居所吗?柯依卿强忍怒气,翻开账面上的记录。
从记录来看,老夫人支银子给这个“远方亲戚”已经长达一年之久,这一年里,她这个渣男丈夫吃她的喝她的,还有老夫人替她瞒着,可怜她上辈子到死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夫君。
“这笔银子,以后停了吧。”
“那老夫人那边……”
柯依卿合上账本,“李管事的,你月钱多少?”
“回夫人的话,一两一个月。”
“我给你涨到三两银子,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李管事睁大眼睛,居然一下子涨工钱这么多,要知道侯府落魄之后,他的工钱也拖欠很久了,这次私吞这么多银子也是实在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