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湖四海飘零久,千山万水堪忘我。
郑鸿川走在街上,此时他很头疼。
他没来过中部县城,事实上他除了洛川城那边,他对哪里都不熟悉。
他原是瑞金苏维埃政府里的文职人员,第五次反围剿时跟着大部队撤退。谁也没想到他一个文弱书生的命竟然比铁石还硬,没死在长征路上,一直跟到了陕北。
走出茶棚意味着失去了接头的机会,他边走边不时的佯装在店铺门口看几眼,眼睛的余光进行反侦察。
尾巴果然跟上来了,距离保持十多米远,但他只看到一个跟踪的青年,另一个没了踪影,这叫他有些心慌。不知道的未知才令人不安。
另一个哪去了?自然是回去报喜讯了。
两个监视组的特务,是无意间在城门口看见了郑鸿川。其实郑鸿川的暴露,败就败在他的一身装扮上。
陕人的风貌一般外地人是装不像的,虽然他穿上了羊皮坎肩,戴上了白羊肚毛巾,貌似像个农民,但他的脸却不是黄土高坡常年风沙吹过的脸。
“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无风三尺土,风起土漫天。”这民谚可不是说着玩的,哪个土里刨食的农民脸上不是被吹得沟壑纵横,沧桑满目,比实际岁数大很多。
而郑鸿川长得白白的斯斯文文的,哪里像个农民,他若是身穿长袍马褂或是西装,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这就叫弄巧成拙。
这次是他主动要求过来的,他不想总待在洛川城内西大街屈崇福院里的工委机关,干革命谁不想着上级能让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一些。于是他争取了特派员的名额,只身来到中部县城。
此时他站在一家米店门前,跟伙计询问米价,余光却瞄着不远处的跟踪者。
那个特务早在他停下脚步时就窜入一家杂货铺里,手法老道,对他来说对方实在是太菜。如果对方出了茶棚后没有使用反侦察手段,他和同伴还真不好确定对方的身份。
远远的周霈阳也赶来了,刚刚听到汇报把他先吓了一跳,共党的人员咋就这么轻易被发现了,怕不是要闹出笑话吧,他只得亲自跑一趟确定一番。
待他看见郑鸿川后,眼睛亮了,这绝对是中共无疑了。因为他断定郑鸿川是南方人,而日伪特务目前还没有南方人,只有中共有大量的南方人。
“立刻叫人来交叉跟踪,距离再拉开一些,不要让对方醒了。”
周霈阳一番交待后,转身就回县党部给李清同汇报去了。
县城不大,郑鸿川也不能老是遛街,他走进一家书店,跟老板借来纸和笔,迅速写了一张便条,他要启动预案了,准备给联络信箱投纸条。
……
晁清辉因为要接待应付不少来学校告状的家长,他们指责学校没严把教师资质的关,要求学校即刻整顿师风,他只好交待张大成替他跑一趟去接头。
等到张大成急匆匆赶到茶棚时,没有发现接头人,便立刻向晁清辉做了汇报。
晁清辉还没有意识到出了差错,便让他去关注一下联络信箱,看有没有通知信件。
等他走到信箱那里时,立刻发觉不对劲。
原来郑鸿川走到县城醒目的标志太和楼这里时,他胆怯了。他发现自己的周围好像都是特务,貌似自己被包围了。他怕投递便条被特务顺藤摸瓜端了县城地下党。
联络信箱就在太和楼的侧面外墙上,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裂缝,非常不引人注意。
因为太和楼的金字招牌,这里每日人来人往的,反倒是灯下黑,很安全。
张大成打眼一扫,就发现一条街上有六个特务,他更是早看见了郑鸿川,没办法,连他都觉得郑鸿川的自身气质与一身装扮很不搭,很嘎古,况且特务们都瞄着他呢,想不发现都不行。
张大成泰然自若的笔直走过去,目光都没有一点斜视。
但他心里都急出火来了,自己同志深陷危机之中,他怎能见死不救。可咋救呢?
他突然想起和锄奸队的同志还有个约,便急匆匆赶往见面地点,心里祈祷何林木可千万别走了呀。
这是一家叫陌上草的野茶馆,四根木头支撑起一个棚子,矮脚桌子和板凳,设施简单,茶客们聚在一起胡吹冒料的,野八卦听起来更有嚼头。
何林木坐在板凳上,很滋润的喝着茶听着野八卦,竟跟不少茶客混的很熟。
瞥见张大成一脸的焦急样匆匆走来,他还以为张大成在担心昨夜那个受伤队员的事情,便没当回事继续听八卦。
“老弟,你家里出事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谁知张大成一进来就拽住他的胳膊往外走,何林木顺其自然的嚷嚷道:
“是不是娃子又惹事了?又掏了谁家的鸟窝?”
张大成边走边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何林木一听就顿住了脚步,一把就将他扯到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