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曦半眯着眼靠在皮椅背上,面沉似水,手里把玩的花觚清供动作已经停摆了。
对于再次不守约定出现在他办公室里的孙岳恒,他是真有些恼怒了,
孙岳恒故意不理会他二叔那张阴沉的脸色,自顾矜持的在沙发上落座,嘴巴固执的紧抿着,一句话也不说。
这种执拗的小性子把孙家曦气乐了。
“我们的大才子,是春风惹你还是你惹春风了?”
“春风恩典花草绿,我何来闲时惹春风。”
“既然无闲时,春风十里送君至,我看不是春风太闲了,而是吃饱了撑的。最是春风管闲事,绿满青草养倔驴。
说说吧,怎么屁股上长疖疮又坐不住板凳了。”
刚刚看似有一肚子话要说的孙岳恒,忽然偏偏抿紧了嘴巴,耍起了小性子。
“你呀。”
孙家曦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脸上浮现慈爱的表情。有些事他不能说,但他真是为了眼前这个孙家的年轻人。
孙家曦的大哥是孙中山先生的贴身护卫,当年陈炯明叛变时为掩护孙夫人撤退,中弹牺牲,留下来孙岳恒这么一个儿子。
而孙家曦年轻时因太过风流染上过花柳病,没有了生育能力,孙家就剩下孙岳恒这么一根独苗。
所以当总体负责西安事变后与中共谈判事宜的陈立夫找上他时,他便接了一个不得不接的任务,打算为孙岳恒攀援上一条官路。
再说蒋家军、陈家党,在这样的大佬面前,孙家曦也没有拒绝的实力。能给孙家的独苗铺一条康庄大道,他也算闭眼睛时能面对生前爱护他的大哥了。
孙家曦将花觚放到桌子上,起身走过去坐到孙岳恒身边的沙发上。
“你这孩子,咋还跟你二叔我生闷气呢。你不知道二叔有多羡慕你。少年不惧岁月长,年轻真好啊。
若再许我少年时,一两春风一两金。可惜岁月是单程的,回不去喽。
二叔也没什么能耐,能领着你磕磕绊绊走到现在,还是沾了你父亲当年积攒的那点人间香火情。”
孙岳恒默默的听着,眼眶红了,紧抿的嘴巴松开了:
“二叔,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哎,咱爷俩门里门外都是一家人,我知你少有大志,但世间的路千万条,选哪条路最重要。
二叔替你选了一条路,这也是二叔最后为你做一次主。这个任务完成后,二叔想替你再做主,恐怕也没那个精力和心气了。
身如灰雁,心有惊鸿,步履不停,前程似锦。孩子,沉心静气做完这个任务吧。”
“是,二叔,我心急鲁莽了。”
“哈哈,大才子很难得道歉呀,说说看,什么事让你坐不住了?”
“去年年末,警察局监狱里关了几个共党分子。学校里的那几个共党要在今晚劫狱。我琢磨着是不是偷偷的告诉一声有关人员。”
孙家曦明白,他说的“有关人员”一定是眼下正风生水起的县党部无疑了。
“然后呢?他们抓人成功或不成功,与你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关联?”
孙家曦虽然语气平淡,但孙岳恒听出来那是在压制火气,他只好闭嘴了。
“你对学校里那些共党有什么印象?”
“热血上头,鲁莽轻率,既无谋之智,也无队之绳,松松垮垮的如同没人管教的一群野孩子。”
“就这印象?”
“管中窥豹,中共都是野路子出身,所谓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孙家曦自然知道他侄子从小就心高气傲,但还是被他气乐了。
“中共若如此不堪,何来大片的苏区根据地,何来手中几十万部队!
过去中国几千年的王朝社会为什么没有出现中共这样的流派?西方大哲黑格尔说过,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你想过中共存在的合理性了吗?
欲要制敌,先要了解你的敌人。江山风月,本无常主,中共既然跳出来想争一争天下,必有现在国民政府所不具备的一些独家优势。
他们既然敢喊出“千年暗室,一灯即明”,那便一定有其道理存在。
你若能从中窥视到其精华,日后必飞黄腾达。”
聪明的孙岳恒立刻汗颜无语了。
“二叔,你光说我们在此潜伏,等待上边的命令行事,我们到底是执行什么任务呀?”
孙家曦意味深长的瞅着他: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孙岳恒无奈的叹口气,每次说到这事都是这个答案。
孙家曦起身拍怕他的肩膀,一脸严肃道:
“对于你刚才所说,我的意见是不要理会县城里的风吹草动,这些与我们无关。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的任务不容许出差错。
你记住孩子,你的路还很长,该你的就会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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