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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偏执症患者(1 / 2)

隔岸人家红树稀,鸦欲辞巢穿新衣。

日本,东京,皇宫。

裕仁与他最小的弟弟三笠宫崇仁正在密谈。

裕仁摘下金丝边眼镜,用鹿皮仔细擦拭后,又冲着阳光查看镜片的清洁度,而后满意的戴上眼镜,鼻梁上的这副眼镜让他看起来有点风度。

日本皇室有个尴尬的秘密,就是配偶选取的对象只能从皇族公卿的“五摄家”中选择,所以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劣性遗传基因。

裕仁的父亲大正天皇就是身心发育不全,终生被病痛折磨至死。裕仁一出生就是先天近视,右手就像肌无力一样形同半废,且性格脆弱多疑一度自闭,他被日本人宣传美化成完美的神祇,天上的众仙们都鄙笑了:时无神祇,使竖子成名。

这么一位身体和神经有先天缺憾的人,很容易成长为偏执狂,就像德国那位元首一样。只是裕仁很会掩饰和隐忍,很东方式,完全不同于德国那位小胡子元首很西方式的肆无忌惮的张扬和表露。

房间里播放着前些日裕仁的表弟贺阳宫邦宪考察南京回来向他汇报的录音,通篇盛赞大日本皇军的威猛和占领南京那一刻的历史辉煌。事实上三笠宫崇仁亲王也刚刚从南京回来,他说的更多是屠杀和惨状,两人说的各执所词。

大正天皇生有四子,老大裕仁比他四弟大了整整十四岁,但两人有共同的相处基础,就是他俩都是好学之辈,读书让两人很有共同语言。

可裕仁暗地里又很敬服他小弟,他觉得三笠宫崇仁性格比他严谨,比他冷静,有时他很愿意听听他的意见。他甚至觉得他小弟不是一块当兵的料,他天生就应该是个学者。

比如他俩都坚信皇室血脉来源于徐福,徐福是日本开国第一任天皇神武。

事实上,日本皇室一直被幕府架空,成为无权无势的吉祥物,过的日子连小地主都不如,皇宫破破烂烂的都没钱没人修缮,可他们就是靠着徐福是祖宗这个信念顽强的活了下来。

虽然上千年以来皇室一直以徐福嫡传后人引以为傲,但是随着近代经济和军事的崛起,他们的祖父明治大帝认为自己超越了中华种族,但裕仁他哥俩尚保持清醒,知道那只是一种心态的膨胀。

他们的祖父明治大帝甚至让石村贞一重新改写《日本国史略》,将历史向前“拉升”了一千多年,一下子将菊花王朝的肇始年代“提升”到了中国的春秋早期,并硬生生将杜撰的十二位早期的天皇塑造成长命百岁的人,这样徐福出现的时期就是在“菊花王朝”已经开始的八百年之后,目的就是将徐福是皇室的祖宗这个信念掐断。

但无论石村贞一怎么奉敕令改写历史教科书,徐福是日本的人文肇祖,是日本汉文化的奠基人这一史实是改写不了的,否则日本的历史就成了虚无。

见裕仁神态悠然,三笠宫崇仁不满道:

“陛下,我还带回来在南京录制的影片,请你看一看。”

裕仁挥挥手,那意思朕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去年年底占领南京后,他已经第一时间观看了战地影片,甚至对射杀放下武器徒手的中国士兵那一段,他还连看了几遍。那一刻他有比肩他崇拜的祖父明治大帝的亢奋和激动。

南京,曾经宗主国的国都,被我裕仁踩在了脚下,是“万世一系”的菊花王朝从未有过的荣誉和辉煌,前无古人,也必将后无来者。

裕仁压抑住自己眼睛里的自得和骄傲,板着脸说道:

“朕找你来,是想与你商谈一件事,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广田弘毅那个混蛋竟然将南京之事发报给了日本驻美国大使馆的人,导致了电文泄露,坐实了政府知晓这一事件的口实。

目下美国等列强口诛笔伐,对我国攻击甚大,美国政府甚至纵容国民打砸抢日本侨民的商铺,让我国侨民滚出美国,影响实在恶劣。

德国的里宾特洛甫外长警告驻德武官大岛浩大佐,德国不需要一个臭名昭著的盟友,南京事件让国防军的将领们感到耻辱,他们说日军玷污了军人的荣誉。他的压力很大,若日本自己解决不了恶劣的名声,德国将考虑取消德日同盟谈判。”

三笠宫崇仁冷静的问道:

“陛下要处理那些军部的将领来回应德国吗?”

裕仁摇摇头,看向窗外。

草坪上已经嫩草出绿了,樱花树还不到开花的时节。

春风长草芽,老树不多花。

但春风浩荡,已经没有什么能挡住它的脚步了。裕仁就觉得自己被春风鼓荡的亢奋神经已经停不下来了。

“上海战事之后,朕曾告诫军部那些人,就地停留在上海消化一下,以免引起西方列强们的强烈反对。可那些将领们不听话,继续向南京攻击,下克上的毛病越来越重。”

三笠宫崇仁盯着裕仁,心里却不以为然:

大哥就这么个毛病,明明自己很喜欢那么做,偏偏嘴上说的言不由衷,既如此也没见你中途下敕令让他们撤回来。

“可毕竟他们攻下了南京,朕必须赏赐他们建立的不世之功,否则如何给国民交待。西方列强无非是对我们的军事胜利红了眼,中国一直是他们眼里的肥肉,可他们太矜持怪得谁来。

可是他们若联手打压我们,我国的经济必受重创。中国人现在反抗很激烈,若我国不能保持绝对的经济和军事优势,很难将战争进行下去。

朕早就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来堵住列强们的臭嘴巴。”

裕仁看着他小弟,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很得意的等着对方问他。

“万全之策?何谓万全之策,请陛下示下。”

镜片后那双眼睛释放出傲娇的眼神,裕仁故作深沉道:

“昭和八年(1933年),关东军那帮人又一次下克上,不经请示出兵长城,朕就在那次事件中感悟:与中国一战势必可行,但军部的那帮人也必须克制住,否则皇威何在。

自德川庆喜将大政奉还给明治大帝,到现在才不过70年,表面上看皇权威风,其实一直就不牢固,所以祖父在死之前还在念念不忘‘大振皇基’。

如欲八纮一宇,必先大振皇基,朕深以为然。”

三笠宫崇仁默默无言,做起了听客。他知道他大哥还有一个毛病,处处学祖父的言行,有时站在大地图前,学着祖父思考,一站就是半天,他觉得大哥有病。

“有时朕站在地图前,常常能感到祖父的悲鸣。日本实在太小了,就像大海里漂浮的一朵樱花。

而中国太大了,大到需要朕在地图前仰视。中国的历代皇帝太幸运了,万里江山都在他们的掌控中,那是一种怎样的豪迈,朕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