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力掀天浪打头,只须一笑不须愁。
一大清早,从家里溜出来的杨文财就去澡堂子泡了个澡,洗掉了一夜的煎熬。
在一家早餐铺子吃了早饭后,溜溜达达回到了团部。
王回城早就在办公室给他泡好了茶,温度正好不烫嘴。
他殷勤的接过杨文财的军大衣挂到衣帽架上,肥嘟嘟的胖脸上,一对精明的小眼睛上上下下扫描了几遍他的全身。
“咋?”
杨文财瞪起了眼珠子。
“团座安然无恙,卑职就心安了。”
“瓜怂,我看你是失望吧,你就那么盼着我挨揍?”
王回城只是小眼睛一眯,嘴唇咧开,便有了一股子谄笑漾了满脸:
“团座的腚沟子身经百战,戒尺算老几。”
“你个瓷锤,大清早你就给老子添堵,你这个勤务兵小时候脑壳是不是被门板夹过?”
“没有,绝对没有被门板夹过,但我被驴踢过。”
“咳咳……”
刚喝到嘴里的温茶被呛了出来,杨文财咳嗽不止。
王回城屁颠屁颠的过去给他捶背。
“团座,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淘气,拿树枝捅老马家驴子的腚沟子?
就是那次……”
“滚,滚到老子看不见你。”
“好嘞。”
王回城又屁颠屁颠拿起暖壶,晃着一身颤颤呼呼的肥肉走了出去,去伙房给他杨哥烧水去了。
杨文财无语的看着刚才咳嗽喷溅到办公桌上的茶渍,默默的拿抹布擦了起来。
其实在官场上保安团团长是没有称呼的,更没有“团座”这个叫法,但王回城就这么叫呀。
不喊他杨哥团座,哪来的他副官称呼,“出身不正”多没牌面,所以自从他当上勤务兵后,所有人都跟着他开始喊团座了。
屋门被推开,杨文财以为王胖子又回来了,张嘴就要骂人,一看是一副严肃战斗脸的宋长安,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以前整个保安团敢不敲门就进他屋的,只有王胖子,好吧,现在得算上宋长安了。
“团座……”
“打住。”
宋长安一开口就被杨文财憋回去了。
“老哥,咱俩谁跟谁,以后你就叫我文财就好,听着亲切。”
有时候杨文财的脸皮比他头上抹的刨花水还厚。
宋长安倒也干脆,在他对面台几后的沙发上坐下来:
“行,听你的,找你就是两件事。
前线吃紧,军政部第二次征召后备兵员的命令很快会下来。
我建议咱城外的靶场即刻起恢复使用,留守连撤回到老营房,开始全日训练。”
杨文财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就是拿茶缸子喝茶的动静有些大,呲溜呲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大碗喝羊汤呢。
“宋组长,眼下就剩下这百十来人,让弟兄们住在这里,不是想保护你们工作组的安全嘛。
不过你放心,等新兵来了之后,弟兄们肯定回兵营压场子去。”
其实营房离团部并不远,整个县城才多大。
“我调查了一下,目前留守连的枪支虽然老旧,但保养的还不错,就是士兵们没打过几枪。不进行实弹射击就没有枪感,将来上战场开枪都找不到子弹的影子,没卵用。
所以我建议多加强实弹射击训练,我的两个组员也跟着训练。”
杨文财继续呲溜呲溜喝“羊汤”。
“另外我看了战情通报,前线将士打得很苦,战斗模式跟民国二十二年我们那会儿在长城打仗是一样的。
小鬼子的火力太猛,部队很吃亏。咱陕兵出征,还得备一手杀鬼子的绝活。
我打算亲自教授白刃战术,并传授西北军破风刀法,将来咱的部队顶上去,一拉就是一个大刀队,让那些中央军看看,咱陕兵冷娃不孬种。
我寻思着将来保安团人手一把大刀,抡不动刀的直接淘汰,不然上去也是个死。”
“咳咳……”
杨文财终于被“羊汤”呛着了,办公桌上又是一片狼藉的茶渍。他跟老猫被踩了尾巴似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老哥,你他娘的是上边派过来杀我的吧!
实弹打靶需要子弹,子弹呢?
全团装备大刀,大刀呢?
子弹还可以想想办法,可你知道那些刀需要多少钢材吗?你知道咱国家一年才产多少钢材吗?
现在国战打响了,全国所有的钢材都被列入特一级战备物资,我有几个脑袋敢搞钢材?
而且未经请示,私自舞弄装备,你干脆掏枪毙了我算逑了。”
杨文财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抄起茶缸子,这回不呲溜了,直接就吨吨吨往嘴里灌。
刚刚宋长安狮子大开口把他气炸了,特务果然没有一个好柿子。
屋里没声了,空气中飘着尴尬。
“团座,热水来了。”
王回城在门口先招呼了一声,才拎着暖壶走进来。
“宋组长也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