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偶尔遇到伙计。
见两人在说事。
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停下脚步躬身行礼,然后便自行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
两人一路从内城到了城门处。
和幽静的城内不同,外城所居,几乎都是靠着陈家吃饭的佃户,这些年来,沿着城墙起了无数的房屋小院。
眼下正是春耕农忙时节。
一望无尽的田地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过几天就是春社了。”
“少掌柜,今年还是如常?”
见他摇摇眺望着良田,鱼叔低声询问了一句。
陈玉楼当即摆手。
他对农事几乎一无所知,全都是落在鱼叔他们身上,眼下自然也不会插手。
“这事您来定就好。”
“好……”
鱼叔点点头,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
忽然间。
远处青山之间的官道上,一行数人纵马而来,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咚咚的马蹄声,震的地上烟尘四起。
“来的好快。”
鱼叔年纪大了,眼力不如年轻人,还在搭着凉棚眺望时,身侧已经传来陈玉楼意味深长的笑声。
闻言。
他一下便咂出味来。
能让少掌柜这么说的,想必十有八九是罗老歪那小子。
果然。
静静等了片刻。
那几道身影已经穿过长路,出现在了城外。
最前方一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长衫,眼神凶戾,气势彪悍,脸上一道伤疤从鼻间一直横到耳朵根,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不是罗老外还会是谁?
除了他之外,还有个年轻人,应该是副官一类。
至于剩下两人则是一早前往鹅头山送信的陈家伙计。
远远见到陈玉楼和鱼叔在城门口,罗老歪当即勒马,从马背上滚下,整理好衣衫,这才挤出笑容,一脸恭敬、畏惧的快步小跑上前。
“老罗拜见陈掌柜。”
“见过鱼叔。”
一直到了几步外。
他才停下脚步,双手抱拳,躬身拜下,脑袋几乎都要垂到了地上。
见此情形,陈玉楼不禁嘴角不由勾了勾。
这家伙别的不说,表面上的功夫倒是做的足够。
“行了,好歹也是个人物,这像什么样子,传出去的话,江湖上岂不是要说我陈玉楼太过霸道。”
“不敢。”
一听这话。
罗老歪脑袋垂的更低。
脸上的畏惧之色也愈发深重。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亲眼所见,这位曾经的拜把子兄弟,早已经脱胎换骨,不似世间凡人。
如今时隔半年再见,隔着数十米,都能察觉到他身上那股越发如渊如岳的气息。
只是站在那。
便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威势,压得他几乎踹不过去。
他又不是被驴踢了脑袋。
哪会不懂得进退?
该伏低做小,就老老实实的站着,要真把往日那些所谓的江湖情义拿出来,才是真正的脑子进了水。
一早接到消息。
他连饭都顾不上吃。
当即便命副官带上东西一路赶来陈家庄。
甚至担心陈掌柜误会,不仅脱掉军服,随身的手枪也被留在了山上。
和副官两个人轻衣简从。
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平日基本不会穿的长衫。
这也是为何眼下两人看上去装束那么古怪的原因。
“老罗就是靠陈掌故赏口饭吃,哪敢称呼什么人物。”
“陈掌柜还是莫要捧杀我了。”
罗老歪小心翼翼的站起身。
却仍旧不敢抬头,只是佝着身体站着,双手垂下,脸上满是谄媚的笑,连连摇头解释着。
“好了。”
陈玉楼懒得听他废话。
唯一好奇的是,他究竟从铜官山盗出了件什么东西,以至于非要来见自己。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
“找个地方慢慢聊。”
听到这话,原本大气都不敢喘的罗老歪,顿时松了口气。
“是,陈掌柜。”
从副官手里接过条木皮箱,示意他人在城外等着,罗老歪亲自抱着箱子,一步步飞快跟了上去。
一直穿过鳞次栉比的建筑。
到了观云楼外。
鱼叔上前推开大门。
深知接下来少掌柜和罗老歪有事要谈,他束手站在一旁。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对他而言,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了。
“鱼叔,送一壶茶上来。”
“您老就去休息吧。”
陈玉楼也没多言,只是温声吩咐了一句,便径直朝楼上走去。
罗老歪紧紧抱在怀里的皮箱。
他虽然不能尽数看透。
但那股异乎寻常,介于生与死之间的诡异气息波动,却是让他明白,或许正如他所言,还真是件不得了的东西。
“是,少掌柜。”
鱼叔目不斜视的点了点头。
随后便去自行做事。
至于罗老歪,还是躬身跟在背后,这地方他曾经来过不少次,但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他仗着陈玉楼拜把子兄弟的身份狐假虎威。
如今,见识过远超常人的力量后。
他深知彼此之间的差距。
“罗帅,进来吧。”
见他唯唯诺诺,陈玉楼看的一脸无语。
他可是见过这一位嘴脸的,前倨后恭,实在令人发笑。
“是,陈掌柜。”
跟在身后,一步步拾阶而上。
一直到了四楼会客厅。
也不知道是箱子太重,还是他这些年被酒色大烟掏空了身子骨,这么一会功夫,他人竟然跟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见……陈掌柜见笑了。”
“这身体实在是虚了些。”
似乎察觉到了陈玉楼微微皱眉的情形,罗老歪心思一下沉到了谷底,暗暗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气息平复下去。
“不急,慢慢来。”
陈玉楼伸手指了指椅子。
罗老歪道了声谢,然后才挨着半边身子小心坐下。
从口袋里掏了条丝巾出来,将额头上汗水擦净,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相好的情人还是窑姐那顺来的,丝巾上透着一股子刺鼻的香味。
等了片刻。
鱼叔提着一壶烧沸的茶水上来。
除此外,还有几样点心。
明显是担心陈玉楼饿着了。
“听鱼叔说,我不在庄子这半年里,你来找过我好几次?”
提起茶盏,陈玉楼轻轻吹去一层浮沫,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是。”
“老罗自从听过陈掌柜教诲,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敢去做打家劫舍、贩烟涉赌的行当。”
“但陈掌柜您也知道,老罗我这人没啥本事,就想着学陈掌柜您做点土货生意。”
“之前听江湖上有人传言,铜官山中有座大斗,是那夜郎王的王陵。”
对于茶水点心,罗老歪碰都不敢碰。
只是垂着脑袋低声说着。
听他絮絮叨叨了半天,才总算说到了正文上。
“你是说,找到了王陵?”
陈玉楼眉头一挑,手中茶盏轻轻放下,眸光扫过桌子对面。
这一下,罗老歪顿时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这……”
“老罗也不敢保证。”
“不过看那地宫规模,确实不像寻常人能够住的起,老罗见识浅薄,所以特地将其中一件明器带来,请陈掌柜掌眼。”
说到这。
罗老歪起身,将放在脚边的条木皮箱打开。
里头的东西似乎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不但外面上了锁,里边更是用棉锦包裹了好几层。
忙了好一会。
他才将东西从箱子里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子上。
只是……
看到那东西的一刹那。
饶是陈玉楼见多识广,瞳孔也忍不住微微一缩。
那竟然是一株通体如玉,叶色碧绿,折射出幽深光芒的竹子!
而在那绿叶玉竹之下。
隐隐还有一道道犹如龙蛇般的雷火游走。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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