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老洋人,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还能骗你不成?”
“多谢陈掌柜!”
见他一脸欣喜的样子,陈玉楼不禁拍了下他肩膀。
“走了。”
“这炖鱼都香成这样了,你小子就不馋?”
此刻,底下船舱里的香味随风而起,只是闻上一口,都让人满口生津,再加上孙把头说的老酒,这会他更是按捺不住。
一行人放下竹竿。
跟在老把头身后,纷纷朝底下走去。
刚一进门。
就看到地上架着一口火塘,铁鼎锅里红油滚沸,大快鱼肉漂浮在汤里,赫然就是陈玉楼钓上来的那条花鲢,除此外还加了不少杂鱼进去。
而川渝也不愧是无辣不欢。
腾腾的雾气中,一股热辣扑面而来。
孙把头将钓上来的鱼递给儿子,让他拿去处理,毕竟这么多人吃饭,总不能让主家饿着肚子了。
他自己则是走到一旁,打开最底下一层橱柜。
顿时间。
一阵清冽的酒香弥漫。
几人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那底下竟是藏着一口足有半人高的陶缸,半缸酒水轻轻晃动。
其中还浸泡了诸如川穹、白芷、乌药、络石藤和九姜莲一类的草药。
陈玉楼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泡药酒。
而他对药理,如今也是颇有研究。
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川穹白芷和乌药补气温理,络石藤和九姜莲则是祛湿止寒的良药。
常年在江上跑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患上风湿潮热一类的毛病。
这也就不意外,孙把头在自酿的酒水中加入这些草药了。
提着长长的竹筒。
从酒缸里打了一壶上来。
“诸位见谅,渔户人家没什么好酒,将就着喝点。”
“也就能暖暖身子骨。”
孙把头讪讪的笑着。
如今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哪里还能看不出来,这些人出身优渥,哪像他们这些跑船的底层人。
“孙把头多虑了。”
“我们兄弟几个也就是江湖人,没那么多讲究。”
陈玉楼摆摆手。
自从龙岭一行后,因为杨方给金算盘前辈守灵,他们几个已经戒酒差不多快一个月世间。
这会闻着酒香,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
哪会嫌弃好酒浊酒。
“那就好那就好。”
听他这么说,孙把头这才放下心来,赶忙给几人满上。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玉楼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和闷倒驴那种烈酒不同,这药酒相对还算温和,不过一入腹中,便立刻化作一道热流,顺着四肢百骸运转而开。
原本在船头吹了一下午的水风,而略显寒凉的身子骨。
竟是一点点温热起来。
仿佛打了一趟拳,或者入定了一个周天。
浑身说不出的通透畅快。
“好酒啊。”
陈玉楼眼神一亮,忍不住赞叹道。
“不敢不敢。”
“就是镇上一个老医师那得来的方子。”
“说是每天喝点,能壮骨补气。”
孙把头最后一点担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挨着桌角坐下。
他就怕船上饮食不合主顾们的口味。
毕竟人家是出了钱的。
不然让人家饿着肚子,就是大罪过了。
而周围几人,原本还担心这药酒会不会损伤筋骨,见他都这么说了,哪里还会犹豫,纷纷端起酒盅品了起来。
一口下去,整个人犹如置身熔炉边,暖意流转。
几人也是纷纷直呼好酒。
“有好酒都不叫杨某?”
就在一众人准备动筷子,尝尝三把头的厨艺时,一道笑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抬头看去。
赫然是鹧鸪哨。
看他神采奕奕,眼角挂着笑容,分明是才从入定中醒来,一路循着铁鼎锅和药酒的香味找到了此处。
“道兄,来的也太巧了,刚坐下还没动筷子。”
“这事怪我,见你入定,就没让老洋人去打搅你。”
陈玉楼拍了下身侧的长条木凳,让出一个空位,笑着解释道。
“确实才出定关。”
鹧鸪哨自然知晓,修行入定动辄数个时辰。
一旦遇到顿悟,更是几日方醒。
今天还算是顺利,前后也就三个来钟头。
而心情之所以如此愉悦,自然是修行有成。
经过这段时间,夜以继日,挑灯夜读,总算是将太玄经通读下来。
太玄经一共前后七卷。
分别是食炁、吞符、导引、丹砂、役灵、通神以及玄道。
玄道服气筑基功,其实就是食炁卷中记载的古法。
只不过被青池道人单独拆分下来,映照在了遗蜕漆棺外的图画之中,也算是为他这一脉的后人留下刻录。
万一古法遗失。
后代道人,也能找到它的棺椁,重新获取传承。
只不过就是他也没想到。
千年后,遗蜕古棺确实被人挖了出来,却不是他这一脉的后人,而是为皇帝炼制不死药的那帮道士。
四处破山掘棺,试图借助于尸骨中的龙气,炼成不老金丹。
但不得不说,楼观派的传承实在惊人,只是食炁一卷,便能让人修行至大境界,剩下六卷也是各自对应一门古法。
对他而言,这何止是意外之喜。
见他眉宇间难掩喜色,陈玉楼便大概猜到或许和太玄经有关。
毕竟。
自从终南山一行后。
几乎每一天,除却例行修行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苦心钻研。
“来,尝尝,味道如何?”
“好。”
鹧鸪哨毫不犹豫,端起酒盏,仰头一口灌下。
刹那间。
仿佛有一缕火意在胸口燃起,然后沿着周身脉络舒开。
向来稳重的他,都差点没忍住轻哼出声。
“好酒啊,看来是孙把头珍藏?”
“哪里哪里,道人言重了,不过是自家酿的浊酒,承蒙客气,诸位不嫌弃就好。”
孙把头乐呵呵的摆了摆手。
只觉得和眼前这一行人,哪怕只是说说话,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来,尝尝铁鼎锅。”
早就忍不住的众人,自然不会客气,之前过羌水时,他们在船上就没少尝试这种吃法,围炉而坐,一锅乱炖。
外面夜幕渐渐落下,夜色如墨。
大河沿岸也慢慢归于寂静。
船舱内却是越发热闹,不时惊起岸边崖壁古树上的几只夜鸟。
一直到后半夜。
酒足饭饱的众人,这才满意无比的回去休息。
只有行过岷江的大船。
一路往川湘交界处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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