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再度翻上这座山脊,看到的却是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情形。
浓重的白雾消失无踪。
仿佛被人拨开吹散。
那座曾让他们好奇了多年的虫谷,此刻就这么清晰的呈现在了视野下。
两个都已经年近古稀的老人,就像是孩童似的,一脸惊叹好奇的打量着,不时用土话交流几句,语气中都透着欣喜。
在两人说话时。
负手而立,站在一旁的陈玉楼,忽然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后密林。
看似平静一片。
但在他的感知中,却有数道气息隐藏。
一个个气血鼓荡。
沾染的血腥更是凝而不散。
其中一道尤为强横。
不用猜都知道,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大概率是勐腊寨的人,最为强横者应该就是乌洛口中的巴图。
陈玉楼眉头一挑。
一缕无形的神识破空而去。
嗡!
神识凝聚如刀,在当头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左脸上划过。
只听见嗤啦一声。
一道深深的伤口顿时浮现,猩红的血水流淌。
剧痛席卷,只见他一声闷哼,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去,要不是身后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后背撑住,怕是就要暴露身形。
“巴图?”
“怎么回事?”
“谁干的!”
看着他脸上的血痕,一行七人满是错愕骇然。
“是不是乌洛?”
“不是他!”
接过旁边人递来的草药,敷在脸上压住血水,巴图吐了口唾沫,一双眼睛阴鸷无比,咬着牙摇了摇头。
这等神乎其神的手段。
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以他对乌洛的了解,那小子虽然箭术了得,但还远远做不到空箭伤人的地步。
而且。
要是他,这一下划过的就不是脸,而是脑袋了。
“是那四个生面孔!”
烈性药力不断刺激着伤口,剧痛几乎深入骨髓,但巴图却一声未吭,只是不断回忆着队伍中出现的身影。
西古、托格、乌洛,还有狩猎队的人。
都能一一对应得上。
唯独剩下的四人,无论长相、穿着,与佤寨都完全不同。
“他们?”
旁边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虫谷毒瘴消失,他们就已经赶来,不过还没等他们抵达,就在半路发现了匆匆赶路的乌洛。
对他。
整个勐腊寨上下,可以说恨之入骨。
尤其是巴图,他们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狩猎队队长,加上世仇,不知道交手了多少次。
总体而言,互有输赢。
但三年前那场猎头祭天,无疑是在勐腊寨几百口人身上刻下了耻辱两个字,巴图更是压得抬不起头。
跪在神灵前起誓一定要血债血偿。
然后,他就一直在无薪尝胆,打磨自身苦练弓法,就是想要找个机会一雪前耻。
只是……
早上那次相遇时,他却放弃了。
因为巴图敏锐的察觉到,乌洛身上或许隐藏着一桩秘密。
所以他们几人,不但没有急着赶往虫谷查看情形,反而就在必经之路上藏了起来,等着乌洛他们。
没想到。
还真被巴图猜到了。
乌洛果然重新折返回来。
甚至队伍里,还出现在了两道让他血水喷张的身影。
魔巴西古、族长托格。
马鹿寨地位最高的两个。
尤其是魔巴西古,那老家伙最少几十年没有离开过马鹿寨半步,没想到,这一趟两人竟然全都来了。
一时间,不仅是巴图,剩下几人也是激动万分。
这要是割了他们两个的脑袋。
比杀马鹿寨十人百人,都要来得震撼。
巴图生性谨慎,加上双方力量悬殊,所以他打算伺机而动,选择了一路跟踪。
没想到……
千算万算。
避开了托格和西古那两个老狐狸的视线,也躲过了乌洛的查探,却被那几个外人发现。
这一下分明就是在警告自己。
偏偏,身为勐腊寨实力最强一人,巴图连伤到自己的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是弓箭,也不是暗器。
非要让他形容的话,更像是一道气流。
凭空伤人?
这比传说中拉弓凝聚箭气杀人还要惊人。
“他们好像要进谷了,怎么办?”
就在巴图失神间。
一道焦虑声在耳边传开。
睁开眼,几个人目光全都齐齐的落在自己身上,巴图却不敢多想,只是抬头望去。
果然。
山脊上一行人正迅速往谷内赶去。
“巴图,拿个主意,是跟还是等?”
“走!”
“什么?”
听到这话,几个人不由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得到的竟然会是这个答案。
难道就任由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
那可是马鹿寨的族长和魔巴。
只要杀了他们。
他们几个人瞬间就会成为勐腊寨的英雄,受到无比的追崇。
“我说……走!”
“听不懂话么?”
巴图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咬牙切齿的道。
相隔近百米,那人能够凭空划破自己的脸,就能斩下自己的脑袋。
此刻,脸上的剧痛,仿佛还在不断提醒着他。
“……是。”
闻言,几个人纵然满心不甘,但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巴图是队长。
也是他们中最强的一个。
没理会几个人的心思,巴图拨开身前齐人高的杂草,沿着来时的路大步走去。
此刻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一切告知族长。
那几个陌生人影,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能够与西古、托格同时进入虫谷。
他们的身份已经无比清楚。
除了那个警告自己的家伙,剩下三个也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而让他真正恐惧的是。
这些人,到底有多少?
十个、百个?
遮龙山十九寨从来都不与外界相通,对外人极为敌视,也很少有人会来这种穷乡僻壤。
如今。
这么多的生面孔出现。
勐腊寨上下却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所以,他必须立马赶回寨子,至少以寨子高墙为依仗,或许还能挡住一阵。
留下来的话。
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察觉到后方一行人离去。
跟着队伍,穿行在虫谷中的陈玉楼,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那个叫巴图的果然有点东西。
不是个莽人。
他要是还一头跟上来,陈玉楼可不介意,送他们去见鬼神。
因为是旧路重走。
这一趟比起他们之前不知快出了多少。
只用了小半天不到。
一行人便横穿虫谷抵达了山神庙外。
远远就看到了那只通红如新的石葫芦。
鹧鸪哨心头没来由的一紧。
不过……
想到神庙中那一排深奥晦涩的蟾蜍风水阵锁,他又忍不住暗暗吐了口气。
除非再有擅长风水形势的人进来。
否则,献王玄宫会一直沉在地下,无人知晓。
“司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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